旖滟见三人进来,目光望去正对上凤帝修愉悦而飞扬的眸子,她面上一热,道:“我……我就是想知道我的伤到底如何了。”
旖滟这话简直就是欲盖弥彰,见阳光透窗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染上一抹暖色,愈发映的那抹羞红如红莲盛开于冰湖,凤帝修眸中流光溢彩,洋洋得意地瞥了眼身旁的莫云璃和君卿洌,那样子好似在说,这女人已倾心于我,你们都可以往后站,莫再打她主意了。
莫云璃见凤帝修颇为挑衅地瞧来,他不过回以清淡一笑,而君卿洌的目光凝滞在旖滟身上,根本就没有瞧见凤帝修的得意忘形。
三个美男子,风华各有不同地进了屋,一时间这屋子似也因他们的到来亮堂了起来。凤帝修几步到了床前,心知旖滟虽瞧着强势,可面皮却最是薄,当着君卿洌二人的面他便也不再逗弄旖滟,只戏谑地瞧着她,道:“滟滟气色好了挺多,我亲自诊治的,滟滟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见凤帝修眸中挂着浓浓的调侃之色就那么歪着头瞧着自己,旖滟瞪了他一眼,落落大方地瞧向君卿洌道:“多谢太子殿下前来探望,小女有伤在身,请恕无法给殿下请安了。”
莫云璃和君卿洌并肩,若论身份尊卑,莫云璃虽非皇族,却也是要压上君卿洌一头的,可旖滟却只冲君卿洌行礼,这让因莫云璃遇刺而被天宙国使团多番为难的君卿洌心头一暖。
他快行了两步到了床前,眼见旖滟面容只两日便消瘦了不少,更显一双眸子水盈盈地大,不由目光一闪,道:“无需多礼。你这次伤筋动骨,虽是有狄谷主亲自照料,但自己也要注意,好生休养,且莫大意。此处虽是莫公子的别居,你住在这里有莫公子和狄谷主照顾也不会缺医短药,但到底他二人都不是我中紫国人,只怕一时间也难寻到续骨补血的良药,一会儿我便叫人从东宫送来最好的药。”
旖滟见君卿洌眸有暖意,便也不拂他好意,轻轻点头,道:“如此多谢太子殿下。”
她言罢,凤帝修便撇嘴,冷声道:“滟滟不必谢他,更不必感激他,京畿卫负责京城安定,那京畿卫统领可是他的姨表兄弟刘史诚,莫云璃要是死在了轩辕城中,他那表哥却是也要跟着陪葬的,滟滟救了莫云璃,等于救了他的表兄,一点子破药换刘家公子一命,还有这京畿卫统领一职,太子殿下不亏,倒是滟滟亏的紧。”
旖滟离府本就是为了去东宫见君卿洌,凤帝修对君卿洌自然意见颇大,语气很是不好。显然方才三人在外就是如是相处的,君卿洌被凤帝修冷嘲热讽倒是半点不愉都不曾表现,只又冲旖滟道:“蓝影如今在东宫有最好的太医医治,她瞧着伤的重,实却比你要轻些,你莫担心于她。”
旖滟再度点头,还不待莫云璃说上半句话凤帝修便挥着手,道:“行了,行了,都出去吧,病人需要休息,真是吵死了!”
凤帝修一脸戾气地赶人,但是显然这屋中没有人被他的气势所慑,旖滟正被紫儿扶着靠在秋香色的大引枕上,而莫云璃则上前两步坐在了床边的大太师椅上,目光清和地瞧着旖滟,道:“滟滟伤口可还疼?”
旖滟未回,一旁坐着的凤帝修已是怒火三丈,厉声道:“混账!你叫她什么!”
莫云璃却只扬了下眉,道:“滟滟需要静心休息,我却瞧着这里就狄谷主最是喧闹,本公子没弄错的话,这里可是本公子的住所,该送客也是本公子说了算的。”
“莫云璃!你再叫她一声滟滟试试!你当本谷主愿意让滟滟呆在你这鬼地方不成!明日本谷主便带滟滟走。”
“那也要看滟滟是否愿意离开,而且你也说了,是明日,看来狄谷主也知道滟滟如今身体状况不适合挪动,既一日在本公子的地盘,狄谷主最好便莫将自己当主人……”
“莫云璃!你故意寻衅是不是!”凤帝修说着已是一掌拍出。
莫云璃神色清淡,身影一旋自太师椅上离身,同样拍出一掌和凤帝修对上,两人转瞬间已在屋中对打一招,接着莫云璃身影一闪从窗户掠了出去,一道白光直追而上,凤帝修也追了出去。院中,两人腾挪翻转,已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切磋了起来。
昨日无人时,莫云璃还雅人深致地称呼她霓裳,今日当着凤帝修的面偏就一口一个滟滟的叫着,他这分明是故意在招惹凤帝修。他是瞧出自己有话和君卿洌说?所以故意将凤帝修引了出去?
旖滟见外头一道蓝影和一道白影穿花过影般交错,身影快的分不清彼此来,她瞧了两眼,撇撇嘴,这才转眸瞧向君卿洌,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神情竟是略显黯然。
旖滟诧地扬眉,君卿洌扭头正迎上旖滟探究的目光,怔了一下,自嘲一笑,道:“狄谷主和莫丞相于我年纪相当,我之功夫却远远不如二人,如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是我太过孤傲自诩了。”
旖滟扬唇一笑,道:“人是不能孤傲自诩,但更不能妄自菲薄,不过是各有长短罢了。如今暴雨连日,各地奏报虽还未曾至京,但水患是势必要发生的,太子殿下想来该有许多要事需忙,我不以为太子还有时间在此感叹谁的武功更高,令自己望尘莫及才对。”
君卿洌听闻旖滟的话神情一凛,方才一瞬间身上的黯然已烟消云散,蓦然一笑,道:“谢滟儿妹妹开解,滟儿妹妹昨日冒雨前往东宫可是为了盛易阳之事?百官弹劾盛易阳之事,原本今日便该有圣断,盛易阳罢官已在所难免,可昨日滟儿妹妹偏救下莫云璃立下了大功,皇上对滟儿妹妹大肆恩赏,当此时刻自然也没那不开眼地再以齐家不严去弹劾盛易阳,反倒是有不少大臣以教女有方,功过相抵保奏盛易阳。皇上如今忧心水患,已无暇顾及这些事,今日早朝已言,盛易阳功过相抵,人无完人,其家事不足与外人道,沈华娥一事以后莫再提,已是赦免了盛易阳的过错。”
旖滟早知道这个世道,女子没有地位,闺中女子立了功,最多受些珠宝奖赏,大功却是要落到父兄的头上,而出嫁的妇人立下什么功劳,同理也是,加官进爵的只会是其夫家男人。
故而她醒来听闻紫儿的话,便料想到盛易阳八成会因自己救下莫云璃而逃过一难,此刻听了君卿洌的话,知道料想的没错,一时心中一堵,只笑那盛易阳人品虽不怎么样,运道却不是一般好。
君卿洌见旖滟冷眸不语,便规劝道:“太傅府总归是滟儿妹妹的依仗,虽滟儿妹妹瞧不上眼,但这样对滟儿妹妹也没什么坏处,如今你正是养伤之时,若然忧思过重可不利于伤口愈合,滟儿妹妹切莫因此事郁结在心啊。”
旖滟闻言回神,见君卿洌眸含关切,淡淡一笑,道:“怎么会,便叫盛易阳再扑腾几下也好,一波三折,几番欢喜,最后却还是落得个一场空,想来那种滋味更美妙。”
君卿洌听她声音中满是寒意,想到那盛易阳总归是她的父亲,如是恨意必定是无尽的寒心和失望换来的,一时间他眸色微漾,满满的竟是怜惜,道:“滟儿妹妹不想他好过多的是机会,如今养伤最为重要。”
旖滟点头,面上恢复恬静,道:“昨日我赶往东宫,其实是有关于水患的一些想法要……”
她话未说完,君卿洌便抬手阻止,复又拉起被子替她掩住微微滑落的被角,道:“朝中诸事,我自有安排,不劳滟儿妹妹费心于我筹谋,养伤最忌忧思费神,滟儿妹妹要我说几遍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病人,嗯?!”
君卿洌的眸中含着温暖的关切和严肃的警告,语带微责却更显温情,说话间他因给她压被子的动作而靠近她,两人瞬间目光咫尺,呼吸相闻。
旖滟话语被打断,尚未将自己的计策说出,屋中光线一闪,已有一声暴怒响起。
“好你君卿洌,趁人之危,坐收渔利,当本谷主不在了吗!”
暴喝声未落,凤帝修已飓风般到了床前,一把从君卿洌手中扯过被角便将旖滟从脖子围了个严实,目光如刀盯向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床沿上的君卿洌,那模样简直恨不能将他挨在床上的屁股烧成死灰。
旖滟被他用被子裹了个严实,不由瞧向刚刚飞身而入的莫云璃,却见莫云璃无奈地扬了下眉,好像在说,我已尽力。接着他便在桌边自行坐下,神态自若地斟个杯茶浅尝起来。
见凤帝修母鸡护蛋般严阵以待地守着她,旖滟倒不知该哭该笑了。却于此时,屋外院中突然响起了喧哗声。
“子英,你给本殿下让开!再不让,你信不信本殿下抽花你的脸!”
“没有主子的允许,谁都莫想踏足此院半步,请恕属下无礼。”
那先一个说话的是个声音有股爽利之风的女音。旖滟闻声扬眉,她知子英乃是莫云璃的贴身侍卫,是其心腹爱将,自然身份不同一般,敢对子英如此不假辞色,又自称本殿下的女子,只怕除了天宙国那位唯一的公主莲华公主以外,不做二人想。
天宙英帝陛下膝下只此一女,皇后又是出自莫家,是莫云璃的嫡亲姑母,莲华公主是莫云璃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如今朝廷大臣又有建议公主下嫁莫云璃,诞下子嗣继承英帝皇位的。想必,这也是英帝和莫皇后的意思,这位莲花公主如今寻上门来,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莫云璃金屋藏娇的女人来找事儿的吧。
旖滟想着目光扫向了莫云璃,却见莫云璃素来的清漠的脸上竟有一丝无奈和烦闷闪过,接着他似感受到了旖滟的目光,低垂的长长睫毛一动,一双波光氤氲的眸子明光一晃向旖滟望来。四目相对,旖滟眸中闪过戏谑的打趣,莫云璃怔了下,遂又不置可否地一笑,拂袍站起身来,道:“我出去瞧瞧。”
凤帝修见此,却冲他翩然而去的出尘背影叫嚣道:“莫云璃,你一屁股烂桃花,还是莫来招惹滟滟的好,滟滟是本谷主的女人!”
莫云璃闻言却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瞧着凤帝修,却道:“若说烂桃花,狄谷主和天乾天香长公主的情事世人皆知,璃比之狄谷主可望尘莫及。狄谷主若再喧宾夺主,没做客的认知,便莫怪璃不懂待客之道要请谷主离开了。”
他言罢这才施施然地转身而去,凤帝修被他气得面露恼色,阴测测地瞧着他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这才转头可怜兮兮地瞧着旖滟,道:“滟滟莫听信奸人挑拨怀疑我的清白,这里不好,那臭混蛋天天摆出一副主人模样欺负我,明儿滟滟就能下床走动了,我们回弑修院养伤好不好。”
旖滟见凤帝修一脸郁结烦闷的委屈,不由勾唇一笑,轻声道:“好。”
凤帝修登时俊颜放光,一脸晶灿,目光灼灼盯着旖滟,好不欢喜,旖滟被他瞧的心头一跳,干脆闭上了眼睛。
旖滟虽是轻轻一应却引得君卿洌骤然抬眸瞧了她一眼,见她已闭目养神,绝丽的容颜依然清冷,他眸光微闪,只怕这女子自己都未曾发觉,方才她的回答有多么的柔顺自然……
君卿洌又不觉凝眸瞧向凤帝修,却见凤帝修不知何时面上已没了显而易见的情绪,好似那些外露的激烈的情绪都只为那女子而生,如今她睡着了,他便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模样,再难令人探究半点。
院中,莫云璃尚未出屋,莲华公主苏安华已一鞭子将子英从台阶上抽下,甩至院中青石板上,子英滚了两下,口出溢出鲜血来,却毫不犹豫地爬起身来,再次单膝跪地,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