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罢却是不再瞧楼沧慕,大步往驿馆中去了。
驿馆中,旖滟和凤帝修刚刚回到花厅,刚用上一口茶,便有婢女进来禀道:“公主,天宙国的莫丞相在外请见公主。”
旖滟未语,凤帝修已放下了手中茶盏,沉声道:“公主今日累了,不见客。”
闻凤帝修语气带着三分薄怒,旖滟不觉好笑。对莫云璃她确实有些怨怪,若非因他,楼沧慕不会寻她的麻烦,然莫云璃对她却从未有过恶意,这次天宙皇后当众承认凤帝修对其有救命之恩,亦是莫云璃从中运作,应了当日夺药时的承诺,念着南下随州时,莫云璃一路悉心安排,旖滟心中恼怒早便消了七八,更何况,此刻于莫云璃交恶也并非明智之举,且旖滟猜的到,莫云璃此刻多半是致歉的。
故此,她轻拉了下凤帝修的衣袖,道:“醋坛子又破了?何至于此,赶客有失风度,我就在这里见他,只说两句话便是。”
凤帝修却冷哼一声,道:“他倒来的快,他那娇滴滴的小表妹都那般模样了,也不见他这般积极。”
凤帝修的声音毫不掩饰对莫云璃觊觎自己女人的不满和愤恼,旖滟轻笑一声,这才道:“所以要让他进来多瞧瞧我们有多么恩爱啊。”
凤帝修听旖滟这般说,目光一亮,转过头来,面上已有了笑意,道:“滟滟准备怎么和为夫秀恩爱,好叫某些痴心妄想的人死心呢?”
旖滟见他不恼了,只狡黠而期待地盯着自己,好笑地冲小丫鬟摆手,起身走至凤帝修身旁,眨了眨眼,道:“夫君陪我逛街,还大包小包地提东西,委实辛苦,想来肩臂定是疼的,若不然我给夫君揉揉,可好?”
她说着将手搭上凤帝修肩头,像模像样地揉捶了起来。凤帝修每每爱喜称旖滟娘子,自称为夫,旖滟虽从不计较,默认了他这等称呼,可何曾唤过夫君二字?虽此刻她口气八分玩笑口吻,但那软软糯糯的嗓音叫出这两个字来,凤帝修只觉呼吸都一瞬停顿,心湖荡做一片。
他双眸闪动亮光,回过头来,一把便扣住了旖滟放在肩头的手,一扯一带,已将旖滟给抱在了怀中,令她结结实实地跌坐在了大腿上,目光幽深地盯着她,声音微哑,道:“方才唤我什么?”
旖滟被他这般盯着,心跳微乱,面上倒染开了红晕,哪里还唤的出口,嗔了凤帝修一眼,挣扎着欲起身,道:“你做什么,快放开,一会儿便来人了。”
凤帝修却是手臂收的更紧,挑眉,一脸邪气地道:“怕什么,不是娘子说要和为夫秀恩爱的,怎又怯了。软玉温香,这样的大美人,爷放开便成傻子了。滟滟,方才唤我什么,乖,再叫一声我听听。”
旖滟想,大抵女孩子第一次叫老公都是羞涩的,那样简单两个字,此刻被凤帝修抱在怀中,如此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竟是怎么都叫不出口,只感双颊热度不断攀升,半响才道:“你别闹了啊,你放开,别瞧着我,我才喊。”
凤帝修见她面若桃李,妩媚动人,更是不舍得松开了,扬眉诱道:“滟滟先唤了,我便放开。”
两人正嬉闹着,却闻门外已有了脚步声,凤帝修见旖滟身子一挣,就要起身,登时收紧了手臂,道:“都说了叫就放开,滟滟金口不开,是想赖在爷怀中不成?”
旖滟已听到了脚步声,即便背后没眼睛,也知莫云璃就在门外,她说要和凤帝修秀恩爱好叫莫云璃死心,不过是劝慰凤帝修之语,哪里想到竟真成了秀恩爱,一时又羞又窘,却也明白她不唤凤帝修是不准备放手了,当下便忙轻唤了一声,“夫君……”
凤帝修闻声,眸光一灿,余光也如愿瞧见门外的身影一瞬僵硬,他宠溺地捏了下旖滟红扑扑的脸颊,这才松开困着她的手臂,慢洋洋地抬起凤眸盯向莫云璃,道:“君子非礼勿视,莫丞相乃是天下闻名的兰芷公子,怎连这等道理都不懂。”
172 护他之心
旖滟挣开凤帝修的怀抱站起身来,双颊已是绯红一片,上次被谢明玉瞧见她和凤帝修亲昵的情景,她再见谢明玉已觉不好意思,今次又被凤帝修逼得当着莫云璃的面唤夫君,旖滟感受到莫云璃的目光就觉头皮发麻,她瞪了凤帝修一眼,念着事已至此,再扭捏倒更显尴尬,遂便抬起头来,落落大方地瞧向莫云璃,道:“夫君和莫丞相开玩笑,是我夫妻失礼了,莫丞相请入座。”
言罢,旖滟转开目光,无视莫云璃略显单薄的身影,和因她那话更见僵硬的举止,抬手示意莫云璃入座后,便在凤帝修身边自然地落了座。
她虽不愿伤害莫云璃,然她既已选择了凤帝修,便不会给莫云璃半点幻想的余地。虽她本并非有意要秀恩爱,可既然被莫云璃瞧见了,那便也没什么可掩饰的。
凤帝修全然没有想到旖滟会当着莫云璃的面称自己夫君,自称两人为夫妻,二人不过只是定下婚约,尚未大婚,这般自称自是不合规矩,可这也是旖滟在向莫云璃表明,她此生已认定了他,非他不嫁。在她心中,如他一般,她早已是他的妻了啊!
凤帝修双眸刹那芳华,若天幕最亮的那颗启明星,晶灿的深深的锁定旖滟,凤眸中满是欢喜之色。
门外,莫云璃想要表现的云淡风轻,淡然不失礼数,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从内心深处泛起的苦涩,酸疼。他只觉凤帝修说的对,他站在这里着实碍眼,此间根本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他如何会瞧不出,如今旖滟心中早已容不得除了凤帝修以外的第二个男子,他又怎能不明白,唯今旖滟的眼中也早已瞧不见除了凤帝修以外的任何男子。
莫云璃只觉脚下有千斤沉,不过是一步抬起便能迈进屋中,可他竟是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走进去,便好像那屋中住着洪水猛兽般令他喘息不过,他站定望着旖滟,早先想好要说的那些话,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半响才扯开一抹笑来,面色苍白的在月光下都似透明起来,声音微黯,道:“不了,公主今日也累了,璃便不多搅扰了。璃来是就方才的事,还有月前楼家死士对公主所为当面致歉,是璃未曾安排好,才使得公主受到惊扰,还望公主能原宥于璃。”
早先凤帝修令人将楼府死士送到天宙莫府,莫云璃曾亲笔书信,并送了许多礼物到中紫,向旖滟表示歉意。且那些死士也都受到了惩处,此事因莫云璃而起,却也怪不得他。听闻他致歉,旖滟便轻笑,道:“当日之事我早已忘记,更何况,当日若非楼府那些死士作祟,害我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我未必便能瞧清自己的心意,说不定还在自欺欺人呢。”
凤帝修闻言扬眉,道:“是,说起来本宫还应该谢谢楼沧慕,若非当日事,本宫的追妻路只怕还遥遥无期,如今滟滟和本宫之间再无耿介,这倒是多亏了当日之事呢!我夫妻都不再介怀,莫丞相便也无需如此客气了。”
莫云璃面上笑容一时更见模糊起来,多的话已是再说不出了,微握了下手,这才道:“如此便好,今后此等事不会再发生,璃还有事,便告辞了。”
他言罢,不待旖滟二人再言,已转身快步下了花厅前的台阶,脚步匆匆而去。夜风鼓荡的身上衣衫轻舞,越发显得步伐絮乱,恍若逃亡。
凤帝修颇没同情心地撇撇嘴,回头见旖滟目光还凝在外头,不由侧身一挡,道:“他的背影莫非比爷的好看?”
旖滟闻声明眸一转,瞧盯凤帝修,见他一脸吃味,不由摇头一笑,道:“我只是在想那楼青青,她的癔症已严重到出现了并发症,若然再不医治,只怕便再难康复如初了。”
凤帝修面露诧色,却道:“医治?人身上六脏等生病,皆可按病入药,这脑子中若生了肿块,亦有那开颅取出的,可她那是经受刺激,心意病也,如何医治?”
邪医谷名声在外,楼青青又非等闲之人,她生此病,楼家早便求到邪医谷过,只楼青青这病,纵然是邪医谷,却也无可奈何。凤帝修此刻闻旖滟话中意思,分明便是这楼青青的病还有得治,怎会不诧异。
旖滟眨了眨眼,道:“不是还有俗话,心病还需心药医嘛。”
凤帝修轻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她那不光是心病,脑子里头也出了问题。更何况,她病症已久,如何还医的好。”
言罢见旖滟唇角微扬,颇有几分得意模样,凤帝修清俊的剑眉愈加高挑起来,道:“莫非这癔病,滟滟治得?”
旖滟笑容渐大,抬起俏丽的小下巴来,一脸自得的小模样,道:“自然治得,好歹人家也是堂堂邪医谷主的夫人,区区癔病算什么!”
旖滟正等凤帝修惊叹询问,却不想凤帝修面色竟是一沉,凤眸微微眯起,道:“滟滟这是想给楼青青治病?为了莫云璃?”
旖滟见他一下子变了脸色,口气有股暴怒下的平静,只怕她若答是,他立马便要将醋坛子打翻,不将她给淹死,也得酸死了去。登时旖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轻笑出声来。
凤帝修见她如是,脸色更臭,倾身过去,一把环住旖滟的纤腰便将她抱了过来,困在怀中,沉声道:“我不许,不许你为他做任何事!”
见凤帝修竟误解至此,旖滟倒是有些气闷了,抬手捏起他腰间精肉,狠狠一拧,方道:“我何曾说过是为了莫云璃!我又不欠他的,干嘛为他做这做那。笨蛋!”
凤帝修闻言这才面色稍缓,道:“滟滟莫恼,滟滟都不曾为我受伤,却替他挡过箭,若非为他,滟滟那般厌恶楼家人,又岂会无端生出给楼青青治病的念头来。”
旖滟听他如是说,倒又哭笑不得起来,感情眼前男人还在吃当初她帮莫云璃挡箭之醋啊。
她瞧着凤帝修气闷的模样,不觉扑哧一笑,扬眉道:“我便不能是同情楼青青,遂才想医治她?难道在你心中我便是那等冷酷无情的铁石之人?”
凤帝修却轻哼一声,捏了捏旖滟的鼻子,道:“少来,若楼青青不姓楼还可能,若楼沧慕不曾到过中紫国还有此等可能,滟滟从来恩怨分明,那楼家险至滟滟于死地,滟滟会以德报怨?”
旖滟皱皱鼻子,却道:“我啊,这回还真要打张以德报怨的牌。医治楼青青,能令楼、莫这两个天宙最大的世族念我一份情,此行天宙国当再无凶险,无需再损伤,便能安然而退,我何乐而不为?此其一也。我以德报怨,治好了楼青青的病,必叫天下人皆知此事,来日于楼沧慕对阵军前,且看楼沧慕如何行事,虽是两军对阵,无关私情,但他若太过阴狠,必遭天下人口诛笔伐,此其二也。楼沧慕此人身惹人厌,要报仇,对这等人打压之,倒不如折辱之,他最看重的是他楼家的骄傲,将我之命视为蝼蚁,想杀便杀,哼,我偏便叫他有求于我,偏要打掉他的傲骨!此其三也,有这三条,我既能治楼青青的病,何不治之?更何况,她那癔症要治好,也不算很麻烦。左右呆在天宙也无事可做,便当日行一善呗。”
旖滟言罢,又轻抬白玉般的指尖点了下凤帝修的薄唇,方道:“自然,也是那楼青青不曾有仇于我,我才愿意治的,倘使她觊觎的是你,便是病的再可怜,我也只会火上浇油!还是……我厌恶楼青青,你更欢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