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帝修不知不觉已站在了旖滟的身旁,将她护在身侧,旖滟低声道:“来者几何?”
“少则三五百。”
旖滟闻言扬眉,道:“难道是天宙的边关守将追了过来?”
凤帝修抿了下唇,只道:“听脚步和气息皆是武功高绝之辈,不会是边关守兵。”
能令凤帝修称上一声武功高绝,定不简单,旖滟心生一凛,然山谷中尚未有暗影掠来,便见天空蓦然爆开一朵妖异的蓝色烟花。旖滟一喜,道:“是中紫派人接应来了,快,放信号弹,莫伤了自己人。”
众人闻言皆神情一松,很快便有同样的蓝色烟花窜起,而山谷那边也终响起了声响,暗夜下无数黑影迅速掠来。凤帝修见此,却沉声道:“备战,以防有诈。”
他言罢,二十来个亲卫忙团团将旖滟二人护在中间,倒是山谷中先亮起了火光来,光亮点点逼近,有人率先从黑夜中走了出来。
旖滟望去,那当头之人一身圆领的黑色武士袍,头上扣着鎏金冠,剑眉朗目,一身英气,神情沉肃,竟是楚青依。
旖滟见惯了楚青依穿戴轻浮,嬉笑怒骂的纨绔贵公子模样,虽知他作为千亿王世子有意韬光养晦,可骤然见到他冷冽锋锐,宛若宝刀出鞘的模样还是微微一怔。
楚青依反应却快,一见被围着的正是旖滟二人,他身影飞掠已到了近前,目光在旖滟身上停留片刻便滑到了凤帝修身上,面色显露愤怒之色来,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下,一双桃花眼越发锐利晶亮。
凤帝修挑眉,云淡风轻地和楚青依对视,旖滟见楚青依这般,只当他还在计较她于凤帝修定亲一事,便率先打破沉静,道:“依依怎么到了这里?可是中紫国出了什么事?”
楚青依略收敛了神情,望向旖滟,道:“知这几日滟儿妹妹必归,太子殿下便令我带人在此接应,已候滟儿妹妹两日了一等家丁。中紫一切皆好,勿念。”
旖滟闻言心一松,含笑道:“太子皇兄如今人也在边关吗?”
楚青依却未答,只蹙眉道:“此事容后再说,滟儿妹妹先到我这边来!”
听楚青依话中口气生硬,旖滟怔住,却没有动,只道:“出了什么事吗?你……”
她话未说完,楚青依便恼声打断,道:“他都要毁亲了,滟儿妹妹还和他站在一起做什么?过来!”
旖滟听的一头雾水,半响都明白不过来,倒是凤帝修蹙起眉来,道:“什么毁亲?说!”
楚青依见凤帝修如此,却是冷笑,道:“谁不知道无双太子早已掌控天盛朝政,天盛国礼部尚书亲自带着人前来中紫索要当日下聘之礼,意欲悔婚中紫,这样的事,难道无双太子会毫不知情?你既没打算要迎娶我中紫国的霓裳公主,又何必在此装出一幅深情款款的模样!小爷看了都觉恶心!滟儿过来,随我回去!”
旖滟听的一脸愕然,凤帝修却已面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手已微握成拳,隐隐颤抖。见他怒极,旖滟抬手抚了下微乱的额头,却坚定地握住了凤帝修的手,安抚地轻蹭,冲一脸怒气的楚青依道:“他并不知情。”
楚青依见她这般更是又气又痛,怒不可遏地道:“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滟儿妹妹愿意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我楚青依却难应!”
他说着竟是怒目盯向凤帝修,一掌拍起,向凤帝修打去,道:“混帐!小爷倒要看看你有多本事!”
楚青依的掌风袭来,凤帝修将旖滟往边儿上送了一下,这才迎掌接招。他心中烦躁,正在气头上,出手自然也毫不客气,瞬间便和楚青依战地难舍难分,凛冽的招数捶地四周枯枝簌簌往下飞落。
旖滟瞧的眉头大皱,眼见楚青依不敌,忙惊声道:“夫君,莫伤他!”
凤帝修闻声,击向楚青依胸前的一掌顺势一带,紧扣住了楚青依的拳头,运气一送一拉,便化去了他拳上劲力,沉声道:“宋德如今何在?”
凤帝修的口气不佳,满是杀机,那宋德正是楚青依口中代表天盛国前来中紫国悔婚的礼部尚书。
楚青依听旖滟情急之下竟唤凤帝修夫君,额头青筋已是暴起,如今又被凤帝修这等态度气的双眸烧红,道:“少妆模作样,宋德是奉帝命前来中紫毁亲,他人在哪儿,你会不知?”
凤帝修耐心已然不多,闻言只眯起凤眸,冷声道:“天盛国的君帝是父皇,并非本宫,他之意,并不代表本宫之意!此事本宫不知!”
这些时日凤帝修和旖滟一路星夜奔驰,日行千里,和外界的消息自然也断绝,他虽不知何故竟会发生这等脱离掌控,令他愤怒的事,但却可以肯定这事儿定是这几日才发生的,宋德多半还在中紫国。
凤帝修的解释已是难得,楚青依却不能消气,道:“他是君王,你是臣子,他是父,你是子,既他看不中我中紫霓裳公主做你的太子妃,难道你还能忤逆犯上,大逆不道不成?”
凤帝修却冷笑,道:“即便滟滟做不成天盛的太子妃,本宫自还可做她的驸马,犯不着楚世子为我二人操心!”
凤帝修的意思是即便天盛皇帝不同意,他也可以抛却太子之位,只做旖滟的驸马。楚青依到底因他这毫不犹豫的话面色稍缓,道:“你最好记住你这话!”
说着,到底收敛了涌动的真气,凤帝修这才松开扣住他拳头的手疯狂太岁。一番争执,气氛更为凝滞,旖滟上前两步,道:“先进边城再说吧,左右事情已发生,我又不是头一回被人毁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原是想缓和下气氛的,哪知这话出口,才发觉说错了话,凤帝修的面色登时更见难看,楚青依更是狠狠地瞪了凤帝修一眼。
旖滟懊恼地吐了吐舌,这才瞧着楚青依,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楚青依舒了一口气,才道:“滟儿妹妹离开中紫,我便领命前来镇守安然城,消息是两日前太子殿下从京城送过来的。说的也不清楚,只道天盛国出了变故,天盛礼部尚书宋德手持国书,带使臣前往轩辕城索要聘礼,太子殿下唯恐滟儿妹妹被欺负,又知滟儿妹妹这两日定会归国,便令我派人接应,我不放心,这才亲自来了。”
旖滟听的心头一暖,可也越发不明所以。尚未和楚青依多言,凤帝修已是揽了她的腰肢,旖滟只感脚下一轻,待回过神时,人已被凤帝修安放在胭脂的马背上,身后再度靠上凤帝修宽阔的胸膛。只是和平日不同,旖滟分明感受到他筋骨紧绷,连胸膛也硬邦邦的,似蕴藏着无尽的怒气只待发泄。
旖滟心下轻叹一声,岂能不知发生这等事情,他只会比自己更气愤难受。她未言,凤帝修却沉声道:“我们先回轩辕城。”
旖滟也想尽快弄清楚出了何事,闻言轻应了一声,凤帝修已是狠抖马缰,胭脂疾驰而出。楚青依见此,心头怒火倒消减了一些,动了动被凤帝修扣地隐隐发麻的手腕,这才翻身上马,带着人直追而去。
夜风刺骨,旖滟依旧被凤帝修护在怀中,察觉到他身子的紧绷非但未曾消减,反而越发厉害,旖滟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微微转身将脸颊贴在他胸膛上,道:“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恼成这般,再说,宋德既还在轩辕城,事便未成定局。就算真毁亲了,大不了我向你下聘,你入赘公主府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我情比金坚,旁的都无所谓。”
旖滟言罢,凤帝修却半响未应,只将她因动作而抖开的大氅又裹了下,片刻方道:“正因情比金坚,我才更无法原谅自己。”
听他声音中满是自责和恼恨,旖滟倒笑起来,抬手戳了下他的心房,道:“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吗,你为我这大半年辗转他国,未曾失去对天盛国的控制,被人赶出东宫已是能耐了,出此纰漏,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有人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们,总是防不胜防。”
她说着握拳在凤帝修的胸膛上闷闷地捶打了两下,又道:“都硬成冰块了,硌得慌!”
旖滟的安慰,到底令凤帝修长出一口气,僵硬的肩背微松,旖滟动了动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才又道:“自天乾国使臣被羞辱赶出中紫,天乾一直不曾有任何动静,夜倾此人睚眦必报,又一向不安好心,这事多半又是他在筹谋,可恨!”
凤帝修要迎娶旖滟,自然是征得了其父皇的恩准,这才亲自下聘的,如今其父皇又突然变了主意,这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上位者不会这样朝令夕改,能令天盛皇帝这般,能在天盛国搅起风浪之人,旖滟头一个便想到了夜倾。更何况,她和凤帝修相恋,夜倾已不是头一次从中作梗了。中紫国和天盛国修好,更非夜倾所愿。
显然,凤帝修也有此疑,闻言他声音沉冷,若四下呼啸而过肆意凌虐的寒风,道:“不管是谁,本宫定叫他悔不当初!”
凤帝修声音中的恨厉令旖滟抿唇,摇头一笑,虽觉不止恼怒于此,可她素来也非大方不记仇之人,便道:“好,到时候为妻给夫君递刀,敢挡本宫消受美男恩,一概凌迟,决不轻饶!”
183 大结局二
清晨,淡薄的霜覆上轩辕城的每一片青砖,给冬日下的城池凭添了两分萧瑟。
自中紫国将天乾国使臣驱赶出境,便有传言,道天乾新帝必将出师北上,又有传言,道天宙国因中紫和天盛国缔结秦晋之好亦要夹击中紫,再加之前不久的翼王作乱,使得人心浮动,轩辕城也再度恢复了自永率年前便取消的宵禁。
薄雾消散,东方渐染鱼肚白,巍峨的东城门才在守城兵勇的推使下吱呀呀地打开,因是临近年关,正是百姓们来往贩卖货物之时,故此,城门外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皆是赶早进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