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墨瞥了她一眼,眸光刻意扫过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竟然毫不客气地扔出了一句难分真假的讥讽:“陛下既然相信南蛮圣教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法子,却又为何不信这等操纵人心意志的邪灵术数?”
石将离一时语塞,被这言语噎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些失笑自嘲地回应道:“这倒是。”
她早就听说南蛮圣教里的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如今,倒是教她给遇到了一个居心难测的。当初,她母皇攻破了南蛮都城,逼迫南蛮王俯首为臣,纳岁贡,南蛮伏低可谓是强权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而今,这思云卿的诡异举动,会不会就是南蛮王或者南蛮圣教大祭司的授意?
算算时日,还有三天,她若是想要救醒沈知寒,那么,就免不了要与南蛮圣教的人见面,届时,会是怎样的一番场面?
石将离眉目半敛,突然起身走了几步,尔后又突兀地顿住,声音没有提高半阶,却莫名地让人不寒而栗:“捧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是让朕再见那思云卿时,不会被他的眼神给操纵?!”
捧墨摇了摇头,正想坦言自己在这方面涉猎不多,却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个极平静的声音。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不受那人的控制。”
听了那声音,石将离诧异地转过身来,有些惊愕地瞪视着那说话的人:“你?”虽然没有刻意避开他,可是对于他的毛遂自荐,她眼中有着怀疑。
说话的,正是沈知寒。
“你中了他的摄魂术,照理,天亮之前都没办法开口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澄澈的眸中凝结出冰冷的光芒,空茫的一片,可是却把话说得极为直白:“方才在马车上,我亲你,有一半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摄魂术。”
这样的话一出口,别说捧墨吃了一惊,就连石将离也忍不住满脸绯红,整个人都几乎要烧起来了!
“你——”石将离伸手直指他的鼻尖,恨恨地斥了一声,眼珠子才转了一转,便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凤君要什么条件!?”她又羞又窘,即便是笑也显得极不自然,拿捏着辞藻询问着,不得不忍气吞声,悻悻地咽下那即将出口的怒骂。
她到底是宋泓弛一手教出来的,审时度势,便是宋泓弛当初教她的第一课!
他说得一点没错,在马车上,她的的确确是被他他亲了,可是,他如今却说——有一半是为了解摄魂术?
那么,另一半呢?
沈知寒冷冷一哼,那狭长的瞳眸便凛了起来,抬眼看着她,敲金断玉只有一句话:“放了那被你关在天牢里的刺客!”
和捧墨对视了一眼,尔后,石将离微微一笑,如花一般灿烂。“若凤君所说的法子有效,这自然没问题。不过,若是无效,只怕这刺客一家子并着凤君一家子,都要在黄泉路上与朕做伴了。”
听得她这样的威胁,沈知寒心头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漠然已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冷戾寒凛,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打心里觉得胆寒。
其实,石将离倒不担心这法子有效无效,只要她早一步部署好,若那思云卿皆是真敢轻举妄动,她也定不会手下留情,而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的反倒是别的——
即便是放了这刺客,下次也还能再抓来,而且,既然那沈家的小医仆可做牵制傅景玉的筹码,那么,她下令抓了那沈家的管家来,看来也算是走对了一步棋。
只是,她仍旧想不通,傅景玉为何会因沈家的下人而被她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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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南蛮王带着南蛮圣教的大祭司入京,候在午门之外,亲自向大夏承天女帝进献岁贡。
好戏,即将上演!
作者有话要说:内牛满面……终于下口了,不容易呀!小沈呀,前有腹黑,后有妖孽,花招百出,手段多多,你要是不赶紧给力点,守住你的小石头,你以后肯定会后悔滴!则妈坚决支持你的男主地位,保证结文前不动摇……看在这个二硫碘化钾的份儿上,霸王们都出水冒泡吧,鲜花留言多多地来,给则妈一点动力……明天继续更新,期待妖孽男上场!小思:来,凤君咱们比比,谁更像沈知寒……小沈:爬,老子是如假包换的……
☆、摆夷
坐在御座之上,石将离居高临下地望向在大殿里向她恭恭敬敬行礼的南蛮王一行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可目光却是极快地在那一群摆夷男子中扫了一圈,不由得微微扬起了眉梢。
那些摆夷人上身俱是无领对襟的小袖衫,下着长管裤,清一色的白布包头,肩上挎着用颜色鲜艳的织绵做成的挎包,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珍禽异兽和树木花卉,和大夏男子飘逸的绸缎锦袍相比,显得衣着甚为奇特。
大殿之上的南蛮来使虽然不多,可是,石将离却是看不出谁是当日的思云卿。说实话,在那群摆夷人中,年轻男子倒是有十来个,一眼看去皆是身形魁梧之辈,许是常年在那崇山峻岭之中,受多了阳光,显得肤色黝黑,可却并没有谁的瞳眸是那招眼的紫色。
记起三日前,她被那自称思云卿的男子以摄魂术给迷惑了,除了记得他那双妖异的紫眸,根本就没看清他长的究竟是怎生模样,只隐约能从看到他眼眸的高度大致判断出他是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
仅凭着紫眸这一点,在场所有的人便都足已被排除在外了。
犹记得那一夜,相父贸贸然觐见之时,曾提到了一个南蛮细作,想来应该就是那思云卿了吧,只不过,难道她猜错了,那思云卿和南蛮王一行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
看来,有必要探一探这南蛮王的虚实。
暗中冲着一旁的沈知寒眨眼示意了一下,当所有人礼毕抬起头之后,石将离堆起满脸和蔼亲切的笑容,道了句“平身”,可目光却是徐徐地投到了那其中的一位老者身上。
有别于其他人的亦步亦趋和小心谨慎,那位老者衣着朴素,面容虽然清瘦,可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就连南蛮王也时不时地有意无意望他一眼,颇有看他眼色行事的意思。
那,应该就是南蛮圣教的大祭司罢。
南蛮王一身盛装,神情带着恭谨,以平板的声音历数着此次送来的岁贡:“臣等此次前来,为陛下送来了我南蛮特产的松茸、天麻、虫草,乌木春茶、摆夷锦、蜡染、扎染……”他的汉语很不流利,话语如同背书一般生硬,往往说几个词便会不自觉地顿一顿,仿佛舌头在嘴里打结了一般。就这么结结巴巴说到了最后,他的言语中越发带着讨好与客气的意味,明显是早前便有所准备的:“大夏地大物博,望陛下莫要嫌弃我南蛮民贫地瘠。”
“蛮王真是自谦了。”石将离笑得轻软,可心里却暗暗思忖着那思云卿与这南蛮王可能涉及的瓜葛。一时之间,她偎着御座的扶手,颇具娇态,虽是一身赤红的衮冕,倒显得她不过一个牲畜无害的小女子:“也不知蛮王此行带来了多少使者,朕也好吩咐光禄寺尽心为为尔等安排住处与膳食事宜,宾至如归。”
南蛮王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一时倒也分不清御座之上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何种脾性的人,毕竟,她的母皇当年亲征南蛮,看上去水灵灵的一个姑娘家,可那狠辣不饶人的做派令他南蛮举国上下皆是吃了大苦头,如今,他又怎敢轻易看低了眼前这个女子?低垂着头,他微微瞥了一眼身边的大祭司,得了示意之后,这才缓缓道:“回陛下,臣等一行九十六人,六十个随行侍卫候在午门之外,二十个随从在殿外照管贡品,其余的使者全都在此处。”见石将离轻笑着点头,他便不失时机地搬出那南蛮圣教的大祭司:“这位是我南蛮圣教的大祭司刀长老。”
那一瞬,身在御座之上,别说是石将离,就连沈知寒也清楚明白地看到,南蛮王对那大祭司甚为恭谨谦和,由此可见这大祭司在南蛮的地位,与传闻的确是相吻合的。
南蛮圣教可谓是南蛮的国教,教众人数惊人。大祭司姓刀名洌,主持圣教教务已有三十余年了,南蛮国内大到祭祖盛典建庙,小到献食婚冠贺庆,无一不是他经手承办,全权掌控。据悉,当初南蛮王以庶子之位登基,也是多亏得他在南蛮的威慑力与号召力,才能得以坐稳那王座。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满身光环,可谓是南蛮的无冕之主,然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知悉起死回生之法的人!
“微臣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得那大祭司出列行礼之时,石将离忍不住心一跳,胸腔中有着满怀希望的岩浆,热热地搅成一团,仿佛什么都可以被融化,可却又不免暗暗担忧,生怕这满满的希望落空。
“平身!”她努力稳住情绪,不让自己显露出过多的喜悦之色,只是轻颦浅笑,清澈的眸子顾盼生妍,平静的眼眸看不出丝毫的涟漪,仪态上堪称进退有度,言辞大方得体:“早就听闻大祭司乃是一个奇者能人,今日得见,果真是仙风道骨,名不虚传。”
那大祭司倒是个面色上波澜不兴的人物,礼毕起身,眉梢眼角皆是淡淡的光华,有别于南蛮王的客套讨好,只平静地应了声:“陛下过誉了。”
那一瞬,石将离确定,这个刀长老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也不知她母皇当年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气势带着沈重霜的尸体去胁迫他的。
而今,倒是轮到她与其过招了!
“有朋自远方来,朕今日甚为愉悦,传令内府衙门,设宴奉天殿,款待蛮王与大祭司!”一想到那长睡不醒的男子或许很快就能醒来,她心中念想更甚,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一直沉默无语的宋泓弛,却见他面目平静地直视着他,顿时心弦一下拉紧,面色却不由黯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