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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1 / 2)

寝房里迷漫沉水香,弥漫每处角落缝隙,比起以前的质朴,现在在寝房的布置显得奢华多了。

老夫人与瑞安公主并坐在首位,钟亚楠紧紧挨着瑞安公主的身旁坐着,她高仰着下巴,神情充满鄙夷。二太太倒象个小媳妇似的站在老夫人的身后。

沈千染进来时,沈老夫人眉间的皱纹更深,眼角阴沉地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一丝的惊艳,因为就是这张祸水的脸,给沈家带来了几十年的羞辱。

尤其是她的第二个儿子沈越南,到现在还在外任守,连过年也不得回京看一下亲娘。

也正是这张脸,不仅破坏儿子沈越山一生的富贵荣华,连着做人起码的尊严也守不住!

想当年,沈越山高中状元时,瑞安公主几次降尊纡贵地来到她面前,给她端茶敬水,希望能结上这门亲事,而她,看这个温柔贤淑的尊贵公主,怎么瞧怎么喜欢,耐何,儿子铁了心要去江南娶那商户之女宁常安。

若是个安份守举,贤良淑德的女子也罢,谁知道不过是别人穿过不要扔下的破鞋。

她年轻守寡含辛茹苦把两个儿子培养成才,却全部毁在这个女人身上,如今刚过两年顺心的日子,又要让她再看到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提醒着沈家过往的不堪,心中的怨念瞬时全部涌上心头。

那一瞬间,沈老夫人甚至希望,宁愿沈千染死在外头,永远不要再回沈家。

宁常安上前,低着首,很小心地给沈老夫人请了个安,沈老夫人眼也不抬,只冷淡地“嗯”了一声,也没有吩咐丫环给她备坐。宁常安又朝瑞安公主欠了欠身,一脸平静地站到了二夫人的身边。

沈千染一进门,就看到沈老夫人眼里一瞬间的阴毒之光,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端上前一步,微一福身,“给祖母请安。”

宁天赐也学着沈千染的动作,稍稍鞠躬,稚嫩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给祖母请安!”

沈千染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冷笑。“祖母”这两个字,沈老夫人担得起么?

重生前,沈老夫人在赐儿生下来之际,就下了令,以后不许赐儿唤她为外太祖母。

后来,赐儿到了一岁时,连话也不会说,沈老夫人看到赐儿更是满脸厌恶,下令,不许让赐儿出现在她的面前。

“多日未归,回来也不给祖母磕个头,这是谁家教你的规距?”她眼角扫到沈千染身旁的宁天赐,眨着一双琉璃眩彩的眸子看着她,脸上冷意更盛,“谁的孩子,这么没规距的?”

宁天赐被沈老夫人阴鸷的眸光蜇了一下,疑惑地抬起首,眨了眨琉璃大眼,看到沈千染朝着他微微一笑的脸,突然想起阿公一直嘱托,不要在一个老太太的面前说自已是谁的孩子,要不然,娘亲会被老太太关起来。

宁天赐马上紧紧抿住自已的小嘴,打定主意决不开口说一句话,心里头一直念着:赐儿听不到,赐儿听不到……

“祖母您说的是沈家的规距么?”沈千染目光深沉,语声淡淡的反问。

“在沈家不说沈家的规距,难道说你们宁家?”沈老夫人松驰的眼角抬起,浑浊的瞳孔中突然精光四射。

“那好,那染儿请教祖母,在这家,我母亲是父亲结发的嫡妻,二婶是二叔的发妻,她们二人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而钟小姐,是公主殿下改嫁带过来,若祖母认她为孙女,我母亲与二婶尚站着,她又怎么有资格坐?若她依然是钟家的外孙女,来的就是客,主人家的长辈站着,她又凭什么坐着呢?祖母,这就是沈家的规距么?”沈千染语声不紧不慢,却字字冰冷,像把鞭子一样打在沈老夫人脸上。

沈老夫人这一生最讲究的就是长幼尊卑,此时被噎得哑口无言,老脸气得泛着一层诡异青色,反复思忖却驳不出半个字,只得沉着声支开话题,“好了,好了!既然回来了,就给你母亲敬茶,磕个头!”沈老夫人微侧了一下头,示意沈千染给瑞安公主敬茶。

沈千染转头看了一脸等着她去朝拜的瑞安公主,淡淡启声,“祖母,按说,公主下嫁,与娘亲是平妻,要染儿给公主敬茶也不难。只是染儿心中有一个疑惑,请祖母给个答案。”

“叫你敬茶就敬荣,哪来这些婆婆妈妈的话。”一旁的钟亚楠本来被沈千染一番悉落就不爽,此时怒气更盛,想不到这沈千染在她母亲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沈千染连正眼也不瞧钟亚楠,只盯着沈老夫人续问,“既然公主与娘是平妻,那阿染请问,这些年,钟小姐可曾给我的娘亲敬过一杯茶,磕过一个头?”沈千染回府前,就打听清楚,瑞安下嫁时,大女儿随信义候府,而钟亚楠随母进了沈家。这三年钟亚楠一直住在沈家。按着西凌的规距,那她就得喊宁常安一声娘。

老夫人连着两次被小辈质问规距,偏偏又挑不到反驳的地方。心中怒极,又不好发作,垂下眼皮,从鼻孔里挤了一声“哼”地一声,以警告沈千染不要惹她生气。

“她?”一旁的钟亚楠又耐不住插嘴,指着宁常安冷笑,“她一个商户出身的,有什么资格喝本小姐敬的茶!”莫说是宁常安,连沈老夫人也喝不起她敬的茶。

“哦,钟小姐既然瞧不上宁家是商户,那我建议钟小姐把身上的衣服全扒了,方显得钟小姐有骨气。”

“什么?”钟亚楠杏眼圆睁,简直无法置信沈千染敢出言如此不逊。

“钟小姐你难道不知道,你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穿的戴的,全是宁家做的么?”沈千染全身如罩着一团冷雾,讽刺,“你身上所穿的虽无法与江南彩帛相媲美,但也是出自宁家最好的稠庄织出来的,你头上的金步摇正是出自宁家在江南名铺金装玉库。钟小姐,”沈千染突然展颜一笑,语声越来越冷毒,近乎一字一句地吐出,“有骨气,就全脱了!”

话刚说完,寝房里传来一声声的抽气声,丫环婆子们直觉今日不会是个普通的日子,有些胆心的,挪着脚步偷偷往门口移去,想趁大家没注意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钟亚楠早已怒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偏偏找不到一个字反驳。京城里的,无论是妇人或少女,莫不是以穿戴宁家出的凌罗稠缎和金银手饰为荣。她是堂堂一个公主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就是穿着宁家的绸缎长大。

她悄悄递眼给母亲,希望母亲替她出面收拾沈千染。瑞安只是平静地瞧了女儿一眼,伸出手轻轻拍拍女儿的大腿,示意她稍安勿燥。

宁常安脸色苍黄更盛,她不停地给女儿使着眼色,可惜沈千染至始至终好象没看到。

果然,沈老夫人冷森森地开了口训道,“好了,别吹嘘你们宁家怎么富,说开了,还不是一身铜臭。我二儿子念的是圣贤书,是先帝爷时的状元!当时,一篇文章传遍大江南北,如今又在户部任尚书之职,孝忠于朝庭。这才是值得过赞赏的……”沈老夫人一说起沈越山的当年,越说越得意,笑容终于爬上满脸皱纹的脸。她虽两次口误以“你们宁家”来反击沈千染,但也看出,在沈老夫人眼里,从不曾当她是真正的孙女。

“祖母”沈千染慢条斯理地打断沈老夫人,提醒道,“若没有宁家的铜臭,这么多年来,祖母又怎么能过着衣食无优,丫环仆妇成群的日子呢?”

“胡说,你爹每年都有俸银。怎么能说是你们宁家?”沈老夫人勃然大怒,这还得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沈家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沈千染毫无所惧,马上接口道,“那阿染倒要请教一声祖母,爹的每年的俸禄是一千五百八十两白银,平均每个月是一百二十两左右。在公主下嫁前,沈家共养六十三个丫环婆子家丁,这些人,每个月少的月钱是八两,多的是十五两,就按每人十两算,一个月下来要六百多两,就不要说吃、穿、用的。娘嫁给爹时,这个房子是宁家象征地收了一百两银子过给沈家,不仅是这个宅子,当时外祖父给母亲的嫁妆从沈家门口一直排到城门口,整整有八百多担,折合银子是三十万两白银。而这些年,舅父每月给母亲四千两白银当碎钱花,折下来,一年也有五万两,这笔钱,这么多年来,是一文钱也没有经过母亲的手。祖母,染儿可曾有说错?”

沈老夫人眉尖急剧地簇抖着,鼻翼一张一缩,鸣月担心沈老夫人一时顺不过气,忙递了一热茶。

沈老夫人颤着指头接过,刚喝了两口,在沈千染说到房子是宁家过给沈家时,一口茶没顺着喝下,呛到了气管中,嘴里半口又咽不下,摔了茶盏直咳得脸色发青,怒指着沈千染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沈千染漠然地眉眼一弯,带着浓浓的讽刺,指着他们坐的椅子,冷笑道,“在这里,你们坐的椅子,喝的茶,都可能是从宁家那得来的,俗话说饮水思源。可是我舅父千里迢迢来沈家,连内堂都进不了,被打发在外堂等候,祖母,这就是沈家的待人之道?”如今,在沈千染的眼里,她再乖巧、听话、孝顺,沈老夫人也将她视作外人,一点风吹草动,首先就会抛弃她。

这样的长辈,她孝顺来何用?

“你……你这孽障,你反了……你反了!”沈老夫人气喘息息,宁常安一边帮着拍打着老夫人的后背一边含着泪意的眼眸看着沈千染,轻轻地摇首示意女儿不要再刺激老夫人。

“染儿呀……”一直端坐一旁不发话的瑞安公主终于慢吞吞地开口,“要说你不愿磕这个头认我这个嫡娘,本宫也不会自持身份为难小辈,可你看看,你一回来,就把你祖母气成这样?俗话说,百行孝为先,你这样尖锐、不敬的言辞要是传了出去,先别说坏了沈家的颜面,就是你将来想找个婆家,还有哪一家的长辈敢要你!”瑞安艳妆的脸上笑意更深,转首瞄了宁常安一眼,又回过头慢悠悠道,“何况,如今这沈家是本公主在当家,本公主手上有先帝爷赏赐的三千亩良田和一千个税户,这些个收入,也足够沈家所有的开销,以后,你就莫要拿宁家的钱来怄老祖母的气!”

也不待沈千染说话,瑞安公主微侧身朝沈老夫人笑道,“母亲,小孩子的性格冲了些,母亲您可别为这些小事气坏身子。放心,沈家有本宫在,大家只会越过越好!”

沈老夫人听得心花怒放,心想,亏得儿子有福气,娶了这个宽容大度的公主。

沈千染罢,语调突然一缓,变得恭敬起来,“公主殿下,沈家向来有祖训,长辈问话,小辈一定要作实回答。方才阿染语气确实有些急燥,惹祖母生气。让公主殿下见笑了。”沈千染说完,端端正正地朝沈老夫人行了个礼,盈盈笑道,“祖母,您可别生染儿的气。原先,染儿也是不知道,母亲从未在染儿跟前提过。只是这回,舅舅提起,说要从这个月起停了每个月给母亲的例银,舅父说,眼下西凌正遇水患,恐怕宁家也避不开这震灾的道义和责任,这是一笔极大的开销,怕一时应付不过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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