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咽喉处的心倏然回到胸腔。只要不是沈千染找她,她就放心了。虽然不知道珍妃找她何意,但她与珍妃从不承有过宿怨。以珍妃的身份不会无缘无故地为难一个小舞姬,突然通过兰御风来找她,或许是有要紧事。
“珍妃,她……她为什么要见民女?”兰御风的笑让她的心稍稍定了下来,果然是没认出她,否则他不会对着自已笑得如此温文尔雅。
那么,他应该不会要求她侍夜了,她轻嘘一口气,那他就该没有机会认出她来了?心念及此,今晚所有的不安瞬时一扫而空。
心想,今夜虽然没有被她看中的人卿点,但她沈佳柔的名字已被她打响。她的心又禁不住的雀跃欢呼。她觉得自已是如此的幸运。
因为,那六皇子相中了她。有了六皇子的僻护,从此后,她就不用再看赵清媚的脸色行事了!
哼——等她再一次在京城中站稳了脚,一定让那个不识好歹的赵清媚好看!
愈想愈开心,心情一旦放松,申柔佳整个人便神彩飞扬起来,不知不觉走到了兰御风的身侧,与他并行走着,微风吹过,笑得好不懈意。
可是,珍妃找她有什么事呢?还特意卿点了她!侧着首望着兰御风,柔媚一笑,嗲着声音嗔道,“郡王爷慈悲,可否给小女子先透个口风?珍妃娘娘她找佳柔有什么事么?”
兰御风听到如此熟悉到令他恶心的语调,驻足缓缓地转过身,眸光瞬时变冷,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申柔佳,难为你了,装了这么久!不累么?”
申柔佳倒吸了一口冷气,退了一大步。背后冒起了一股寒气,颤声道,“你……你……”
兰御风全身泛着冷漠的气息,他脸色狰狞如恶鬼,语声如刀狠狠地剐着她,“之前你撕了自已的皮躲进兰亭的浴池,今日你画了一张皮又想进谁的帐子里脱光呢?”当初兰亭的侍卫把衣裳不整地她给到他面前时,毫无顾忌他的颜面。他顾然痛恨申柔佳的下贱,也同时怒兰亭的张狂。如今,珍妃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他定是要报彼时的一箭之仇。
申柔佳倒吸一口冷气,蓦然间,鞍都镇那一夜的羞辱如被一把火点燃,在她胸口雄雄燃烧,那种噬心的疼痛,有如心房包皮下溃烂成脓的痛感死死胶着心,压迫不得释放,泪不象是从眼里泌出,而是从心中直接冲出眼眶——兰御风,你太狠了!
兰御风紧逼一步,双目微沉,寒芒如霜,冷笑,“不必担心,今夜可以圆你的夙愿,你不是喜欢兰亭么,为了他连着本王的脸皮也给你一道撕下。如今,珍妃找你来,就是想送你上他儿子的枕榻。本王向来有成人之美,这卿点魅主之时,特意给了你这个机会!让你今晚脱个痛痛快快!”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这样羞辱她?兰亭!沈千染!还有兰御风!她已活得如此的卑微,他们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她?
所有的情绪瞬间激化为一种同归于尽的悲凉,这是她最后的尊严,她不再任何犹豫,反手狠狠煽他——
“啪”地一声,她的手刚举起,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击,嘴角处被蛮横的力量扫过,红唇破损,口腔内有鲜红的血沿着嘴角流出,直挂到胸口——好疼!好疼!
“兰御风,你会不得好死的!”她脸在笑,心在滴血,恨尽所有人。但她知道,不能死,这决不是她最后的结局。
“是么?那你得有足够长的命看!”这贱人居然敢咒他死,兰御风狠狠地掐住她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已四目相对,狠狠而笑,“贱人,但愿你能够撑过今夜!”兰亭是什么人,岂能受这种鳖屈,在他神智一恢复,连他也无法想象,申柔佳会怎么个死法。
“你想置身事外么?”她回以残忍而笑,“我在死前一定供出是你,是你逼着我爬上他的床!我申柔佳也打包票,你一定斗不赢兰亭,你不过是借着祖辈的余萌在京城耀武扬威,但兰亭不同,他连异族都能打败。你一定输定了!到时候,我在地狱中等着你。”
“连皇上都对本王忌惮三分,兰亭他还没资格与本王较量!”他看着眼前衣裳不整,想起她方才为了新的目的,不惜在众人面前坦胸露乳,他正是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断了原本属于他的姻缘,他紧紧地盯着她,他阴鸷的双眼赤红如修罗,恨不得上前将她的一张脸撕得粉碎。
他再次捏住她的下颌,指节一点一点地收紧,直到看到她脸上露出疼痛难忍的恐惧时,他方满意地放开手,但脸上的戾气丝毫不散!
申柔佳被兰御风脸上的杀气震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方才积起的勇气,在交锋的挫折中慢慢地褪却,她甚至连动一动的勇气也没有,唯恐他再煽她一掌,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一只温顺的猫,如今方明白,猫的爪子足可以将弱小的她开膛剖腹。
兰御风又是冷冷一笑,脸阴沉得仿佛能挤出水来,威胁着,“珍妃说什么你全应下,没有用的话,你最好咽在肚子里。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她瑟缩地环抱着自已,这样的暖春,她却觉得周身冰冷刺骨。
到了外寝房,银姑进去通报一声后出来为兰郡王掀了帘子,谨声笑道,“奴婢给郡王爷请安了,郡王殿下,娘娘有请。”
兰御风脸上含着闲释的笑
着闲释的笑,阔步而进,身后的申柔佳唯唯诺诺地紧随。
珍妃此时已是盛装,站在圆桌边插着梅枝,看到兰御风进来,笑着道,“十七弟,你坐,银姑,看茶!”
银姑笑着应了一声,走到贵妃椅边的茶几上,倒了杯茶,恭恭敬敬地端了过来。
兰御风接过后,随意指了指低头伫在一旁申柔佳,笑道,“皇嫂,人我已经带来,是个机灵的角色,有什么您直接吩咐,她会照做。”他微微啜了一口茶后,笑道,“要没什么事,皇嫂,那我就先告辞!”
“这夜深了,皇嫂就不留你了,十七弟若有空,就到本宫那坐坐。银姑,你替本宫送送兰郡王。”
“多谢皇嫂!”兰御风放下茶盏,朝着珍妃微福了身,也不看申柔佳一眼,便掀了帘子出去。
夜已深,珍妃也没有时间与她兜圈,扔了剪子后,走到申柔佳面前,上上下下地看了她一会,指了指妆台边的一盆水,冷泠地吩咐,“把脸洗干净了!”
“是……”申柔佳心跳加速,不敢磨蹭,忙手脚麻利地把脸洗了两次,擦净后,走到珍妃面前十分乖巧地站着。
“本宫听说,在千魅坊卖艺的姑娘,多数出生不错,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你又是哪门哪户的女儿家?”珍妃挑了她的下巴,摆弄着她的脸,象挑着货物一般,细细
端详了会。
眼前这姑娘,净了妆,看上去倒象个大家闺秀,那一双水眸我见犹怜,确实让人看了喜欢。
“民女……”忆起连番的遭遇,锐痛从心底深处刺出,仿佛象荆棘一般四处漫延,同时戳到五脏六腑上。如果,她有一个好的出生,她怎么会活得如此卑微!
眼前的妇人今晚就要把她祭在血坛上,可她连反抗的力量也没有,由着她去剔鳞剖骨。
珍妃对她的悲伤视而不见,更不以为意,只道她是想起家落中道而伤心,又看了看她几眼,蹙眉道,“本宫怎么见你有几分面熟?莫非你是哪个大臣的家的女儿?”
“娘娘——”心思一闪,福至心灵般,她马上跪下,哀声哭泣道,“娘娘您认不出民女了?民女是申柔佳呀,民女的亲姑姑是沈尚书的二姨娘申氏,民女以前进过宫的,还给娘娘您请过安。娘娘,您说对了,奴婢确实家中遇变。三年前,沈家二小姐先是残害了我的姑姑,如今,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她就不肯放过我,先是让我爹落了大狱,又逼着我卖身于千魅坊,她把我姑姑定得人不人鬼不鬼还不够,她是把民女往死里的整。娘娘,民女的命好苦呀,民女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拿罪了她,她要这样对付民女。”两人一起策划在马车上动手脚时,申氏曾透露些给她,只要扳倒宁常安,就有人出面帮她扶正。并得意地告诉她,此人的身份很高,是宫里的娘娘。
这些年,她也参加过几次后妃举办的宫宴,知道兰御谡后妃不多,敢如此承诺的娘娘也不多,除了柳贵妃就是珍妃两人。
她权当赌一赌,此人就是珍妃,如果赌对了,那她的这一番话必能引起珍妃的共鸣,引得她对自已的一份怜惜。
或许,她也会念在申氏曾经为她效过犬马之劳的份上,放她一马。想找个人上兰亭的床,这沈府中丫环多的事,再不济,珍妃的身边也有宫女可以顶替。
可惜申柔佳错估了,珍妃在西凌后宫浸淫了二十多年,早已把人的所有的同情心和良善磨得连渣都不剩,眼前的女子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粒棋子,如果她达不到目的,或者说,申柔佳一完成棋子的任务,她就会申柔佳的性命来挽回自已儿子的心。
不过,申柔佳的一番话倒让珍妃对沈千染更加厌恶。
“先起来吧!”珍妃假意难过地叹了一声,扶起她,语声缓缓道,“说来也巧,本宫近来也正是为这个沈二小姐心烦,所以才卿点了你。”
沈千染,原来珍妃找她来是对付沈千染的!她心里叫嚣地狂欢,这世界上,决不会有一个人比她更恨沈千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