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风是赵家第三代最小的男儿,只比赵十七大了两岁。正在赵承恩的兵部当差。自小禀承严格的家训,所以,他在外面烈日下整整等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一丝的焦燥。
他察觉到赵老夫人脚步有些凝滞,似乎走路有些心不在彦,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引着赵老夫人往平坦处走着。
“祖母,请上车!”车驾旁侍候的奴才忙跪下,四肢低伏在马车旁。
赵承风扶着赵老夫人,让她踩着那奴才的后背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远比来时的路沉重,赵老夫人默默地看着马车外的田园风光飞快地朝着身后掠去。
只是赵老夫人没想到,她的马车一回到永恩候府,赵承威已在门口处候着,见到赵老夫人的马上,急急地迎了上去,并倾身掀了帘子,朝着赵老夫人伸出手,分不清是开心还是激动,声音有些大声,“祖母,十七回来了!”
赵老夫人握住赵承威的手紧了紧,难以置信,探了头哑声问,“在哪里找到?”
赵承威把赵老夫人搀扶下马车,这才压低声音道,“十七儿自已回来的,听她说,她原本想离开水月庵,只是不巧遇到遇到宁王的禁卫军戒严,她出不来被困在里面。所以,她和齐嬷嬷还有她身边的一个丫环找了个小农家暂住了下来。今儿一开禁,她马上就回府了,许时刚好和祖母错过。母亲正在陪着她。孙儿知道祖母担心小妹,所以在府门口候着。”
“乖孙儿,难得你有心,十七儿还平安吧!”赵老夫人吐出一口气,但同时,心里的隐忧又加大,赵十七在这当口出了这点意外,若是赵十七把那丹书铁卷给遗失了,那就麻烦了。
赵承威眸中瞬时有了笑意,安慰道,“祖母请放宽心,小妹她分毫未损,只是说这两日在农家睡得不大安稳,这会娘亲正陪着她在房里歇着。”
赵老夫人听了后,长嘘一口气,心道,十七儿果然如义净所说,是福大之人。那执砚想必是性子冲动,许是冲撞了那些禁卫军才遭到杀害,她终于安下心来,想到十七儿身上的丹书铁卷,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大堂之上,看到大堂之内坐满了赵家的儿媳孙媳及一些年轻的侍妾,看到赵老夫人个个屏声敛气地站起身请安。
赵老夫人也没有心思象往常一样驻足乐呵呵地夸几声,而直接穿过堂门,跨了出去时突然想起,侧首问,“你父候呢?怎么不见人影?”她走时,有吩咐赵家的人尽量呆在府里,不要妄动。
“宁王早上宣布上朝,朝中四品以上的京官不得缺席!除了大哥不在京城,三哥和四叔、六叔他们都去了。”
“你去宫门口候着,等你父候一下朝就把你父候叫回来,就说,我有事吩咐。”赵老夫人眸一眯,冷鸷的眸子里闪过丝狠戾,“把你的几个兄弟全叫回来。”
赵承威领了命,让丫环搀扶着赵老夫人,转身便离去。
沐浴后,赵十七的脸半埋在软枕上,半干的头发全撒在枕边,赵夫人正拿着一条干毛巾,心疼地擦试着。
赵十七回来后,身体脏得象小乞丐,所幸也只是脏,人完好无缺。
赵十七慵懒得把一只手搭在赵夫人的腿上搂着,享受着母亲的精心呵护,她虽然闭着眼,却毫无睡意。
那日在草垛后她被人劈昏,醒来后,就在一间半废弃的屋子里,身边躺着齐嬷嬷和执画。
看着周围的一片荒凉,她本能地开始掩了脸惊叫,齐嬷嬷和执画被她的惊叫声给唤醒了过来。
三人乱成一团,皆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还好三人都没有受伤。
执画心细,开始观察四周,看到墙角处,有堆起来的小灶,象是流浪汉临时搭伙所建,而旁边,还有一只十一二岁孩子的留下的破鞋。
赵十七和执画陪着义净走不少的地方,看着现场留下的种种痕迹,很象是被几个孩子抢劫,因为身上的银子和首饰全不见了。
三人身上的财物皆失,还好衣裳完整,没有被侵袭过的痕迹。赵十七偷偷按了一下怀中的东西,好象那丹书铁卷还完好无损地在她身上。
她想,或许是劫匪不识字,只要钱不要别的,所以,没从她身上拿走。
赵十七原本想回府后,把发生的事告诉祖母,齐嬷嬷却很担心,她说,瞧这天色,分明她们在这里睡了一晚。如果她们被人抢劫,又失踪了这么久,被府里的有心人传开,谣言入侵,很可能会传成赵十七失贞。
反正三人也没有什么损失,不如回去后就说,因为回去的路被封禁了,所以她们找了个农家暂住两晚。
执画轻声问,“那老夫人若问起,为什么不回水月庵,我们该怎么说?”
“这很简单,就是水月庵离永恩寺太近,小姐怕毒虫蛇蚁,所以不愿再回水月庵!”赵十七自小喝的就是齐嬷嬷的奶长大,齐嬷嬷当她是亲闺女一般。她想起当年姑小姐就因为不慎,悔了声名,被赵老夫人差点送进了尼姑庵,她不希望赵十七也沦为这样的命运。
执画听得有理,而赵十七心想,若她说出实情,指不定府里会闹腾成什么样,将来一定被管得更严,只怕连府门口都出不去。心想,反正自已也没什么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三人合计着,把一些该编的话说圆,方离开。
赵十七正心事重重,突然听到外头的丫环喊了一声,“老夫人来了!”
赵十七从软枕上抬起头,很快就听到珠帘后传来赵老夫人落拐的声音,她忙撑起身体坐好。
赵夫人也掀了帷帐起身下地,刚穿好绣鞋,赵老夫人已经走到了床榻边。
“母亲,都是这不省心的丫头让您操心了,媳妇方才教训了她一顿,看她以后敢不敢到处乱窜!”赵夫人陪着笑,低眉顺眼地扶了一把让赵老夫人在床榻边坐下。
赵老夫人“哼”了一声,也不说什么,坐定。
赵夫人先接过赵老夫人手上的虎头杖,将她搁在床榻边的一解,又把帷帐分别挂在勾上,正想挨着赵老夫人的身边在床沿上坐下,赵老夫人却瞧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吩咐,“念卿,你先下去!”
赵夫人以为赵老夫人不高兴赵十七又出门乱跑,引得全府上下为她操心。
她心下担心女儿被责骂,很想留下来给女儿求个情,却被赵老夫人冷冷地瞅了一下,只好微一福身,转身欲退下时,瞄了一眼被窝里的女儿,触到女儿朝她挤了一下眼睛,又用口型道了一声:放心吧!
赵夫人心里瞬时宽了下来,便扬手示意寝房中的丫环随她出去。
“在外头野够了?”赵老夫人看着脸色粉红的赵十七,看上去似乎没受过任何的罪,略放宽了心。
赵十七象只小猫一样扑进赵老夫人的怀中,双手搂上赵老夫人的腰,象小兽一般蹭了几下后,抬起脸,软着嗓音娇嗔着,“十七儿错了,十七儿让祖母担心了。祖母可千万别生十七儿的气,以后十七儿会听话,不会再乱跑了!”少女眉宇间跳闪着娇滴滴的撒娇,绕在赵老夫人身后的小手又调皮地偷偷呵着赵老夫人的痒。
赵十七回永安候府后,听了母亲说起府里为了她的失踪都乱成一窝粥,尤其是祖母还为此摔了一跤。她心下内疚,又担心祖母责骂,忙先乖巧地认错。
赵老夫人眼下哪有心思去问这些,如今箭已在弦上,只等着那丹书铁卷。
“不用请安!”赵老夫人伸出手将赵十七落在胸前的长发扰到身后,暖声笑问,“你姑姑给你的丹书铁卷呢,给祖母!”
赵十七一回来,就把偷偷东西塞在枕子底下。方才赵夫人陪着她时,她还一直还在想应不应该和祖母商良一下如何救师父,这时听到赵老夫人问起,只道赵老夫人已经知道义净落狱的消息,是来帮她想办法,脸上一喜,嘴角明亮地泛起一丝弧线,小脸灿笑了起来,看到少女柔美的神彩,赵老夫人感到心头的阴霾被驱散了几分。
她很快就从枕子底下拿了出来,打开外面一层,拿出一张黄色的锦帛,俏皮地朝赵老夫人挥了挥。
赵老夫人慢慢摊开一瞧,脸上渐露喜色,突然又结上一丝凝重,看着赵十七慎重问,“这东西,你有没有让别人瞧到?”赵老夫人想,就算是齐嬷嬷看到她,她也决不会让她们留下活口。
赵十七虽天真无邪,但到底是候门贵女,有些见识,闻声亦认真地回道,“这重要的东西,我是第一个给祖母瞧的。”她不安了一下,美丽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探寻,“祖母,有了这东西,是不是准能救出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