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遇到碰瓷的了?
看着机车前方仰倒在地的中年男人何清越的脑子里蹦出这么个念头,她的车速并不快,比走也快不上多少,但机车的重量在这,何清越也不敢疏忽,上前两步。“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中年男人摆摆手,声音虚弱极了。何清越确定这是真的虚弱,不是虚张声势,这是撞到哪里了?
“先生真的不要紧吗?”何清越蹲下身伸出手。“我是医生,您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真没事,没事的,你走吧。”男人扭过头,躲闪的样子十分明显,似是不想跟人接触。
何清越没管那么多,也怕把人撞个好歹,伸出手直接扣住中年男人的脉搏,一诊之下顿时哭笑不得:这是饿的!
看这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也不像是落魄的,怎么就饿成这样?
确定人没有被撞伤后,何清越就把人给扶了起来。一站好男人迅速后退两步跟她拉开距离,何清越失笑。“先生,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嗯,嗯。”男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走了。
何清越将车子重新停好,然后向那家宫廷菜馆走去。既然都到这了就打包两个菜吧,他家做的糕点也好吃,可以给奶奶带一些回去。
这家餐厅向来是人流涌动的,过高的价位也没有阻挡住一些老饕的脚步,反而因为这层‘门槛’删选掉一批客人。
但即使这样这家餐厅的位子也是供不应求的。好在这会儿已经过了人流量最多的时候,不用等位,直接进去就可以。
一进门就看见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人踌躇着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手还不住的摸着干瘪的肚子。
这是手头拮据?
何清越上前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啊?”中年男人吓了一跳,看见是她立刻紧张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这人的年龄跟她爸爸差不多,可这幅样子却像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孩子。刚刚给他诊过脉,她很确定这人身体健康,脑子没有毛病,这幅样子又不是装出来的,所以极大可能是真的这么……单纯?
何清越指了指里面,“我是来这吃饭的,你要一起吗?”
“太好了。可,可以吗?”男人眼睛一亮,殷切的看着何清越。
何清越一笑,“刚刚不好意思碰到了你,就当做赔罪请你吃饭。”
“好啊,好……”男人开心的跟她进了菜馆。
两人选了个位子坐下,何清越把菜单交给他点菜,然后跟服务员交代好一会儿要打包带走的糕点。
转过头来的时候男人已经选好了菜,他正襟危坐,只一双手在桌子底下忍不住的搓来搓去能看出来他的紧张。见她看过去中年男人迅速移开目光,然后意识到这是请他吃饭的人又移回目光冲她咧了咧嘴,在笑。
何清越差点没绷住笑出来,好在及时忍住了。
“你先坐。”不忍中年男人太过紧张,何清越避了出去。
这家私房菜天气暖和的时候会在院子里设几个席位,两边露台上也有。现在人流量不大,再过两个小时到了饭点人多起来的时候位子都会坐满。
何清越找了个空地坐下,等着菜做好。
她的位置正对着厨房的方向,透明的大玻璃能让人清楚的看清里面的忙碌。她正出神,就见里面气冲冲的走出一人,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追着他喊。
男人气急败坏的踢翻一个凳子,然后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这一番变化实在太快,何清越正想着是不是要回避。就听那女人说道:“老徐,你别放弃,我们再去其他医院看!”
“是啊师傅,您可千万别说丧气话。你说咱们私房菜馆就指望着您呐……”一口京片子的男子不知道哪句话触怒了男人,男人又迅速站起来,暴跳如雷。
“指着我,我指着谁?京城军区医院的专家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了,再不截肢我这条胳膊都甭要了!我该截肢截肢,你们该走人走人,咱们一拍两散!”男人脸上晕染着不正常的红晕怒吼道。
他的两手激动地在半空挥舞着,左手食指包裹着纱布,但整个手指都呈现一种青紫色。这是怎么了?说着说着就要截肢了?
“师傅,您怎么就说这丧气话?”京片子也跟着急,“师娘,您赶紧劝劝师傅,咱可不能放弃,那军区医院不行还有协和不是?”
女子跟着叹气,这个倔驴倔了一辈子,谁劝能劝得动?
“老徐啊……”
“你甭跟我说什么大道理,老子吃的盐比你们走的路都多。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想放弃,我徐国良做了一辈子的菜,收拾个鱼把自己搞得要截肢。我这双手,你说我这双手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徐国良在原地转起圈来,那模样看着十分吓人。他怒急攻心,说出来的话也是颠倒的,但很容易就能让人听出来原委来。
徐国良手艺好,自己开餐馆有些年头了,从苍蝇馆子到今天需要预定的私房菜。从什么都要亲自动手到如今的主厨这一路的艰辛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体会。
每一个成功的厨师都是从学徒做起的,打荷、切墩儿、红案、白案,这都是后厨里的,他什么都做过,可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轻易不出手,都是由徒弟做,像是一些大菜,特色菜才会由他亲自动手。
前两天后厨少了个人,处理食材的帮厨家里有事请假了,就由新来的接手。鱼鳞都没刮干净,这能上桌?徐国良才做菜这方面是权威,自然就看不上如此敷衍的。
露胳膊挽袖子,亲自上手准备教导教导这新来的小伙子鱼该怎么处理。
却不想一时不差食指被扎了一下,他也没太在意,厨师吗,这些都是难免的,他当年做学徒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就没断过。
没出多少血,用水冲了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一夜过去,食指肿的老高,餐馆里还有一桌预定指名要他掌勺,他这时也没想着要去医院,只是用酒精消消毒然后去餐馆了。
没想到一天下来,手越发的严重了,人也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他觉得不对,直接奔医院去了。医生一看他这手面色就沉了下来,随之沉下去的还有他的心。
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告诉他患上脓毒血症。给他说了一大堆的名词,徐国良没记住,但他意识到他这只手要保不住了。
医生说的很清楚:他的手现在已经大面积破溃,伤口大面积感染,已经蔓延至整个手掌,趁着现在赶紧做截肢手术切除手掌,要不然会逐步蔓延至手臂乃至全身。
他是一个厨子,厨师最重要的就是手,没有了手他要怎么炒菜、颠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