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溪青腾出一只手夺走睦野手里的苗子,兴致盎然道:“我帮你啊。”
他没下过田地,此时踩在软巴巴的湿泥上行走,每走一步飘飘浮浮摇来晃去,仿佛随时要跌倒。
睦野看着他一手提衣裳一手拿苗子,行动不便,摇头说:“你这样不行。”
曲溪青理直气壮道:“那你帮我。”
睦野眉宇微拧,只得靠近他,把手洗净后,接过曲溪青提起的衣裳,为他别到腰上。
曲溪青的衣裳不适合下田,睦野弄了半晌,平日手脚灵活的他此刻有些笨拙。
他盯着手掌中的那截腰肢,心神游荡,从未见过有哪个男人腰身如此纤细。整理好衣裳后,他面庞已然微红,身子侧开,嘴巴险些碰到曲溪青的耳朵。
他默默往后退开两步,“好了。”
曲溪青抓着苗子摇晃,“你教我。”
睦野见状,无声短叹,嘱咐他道:“若是累了就上岸休息,不用勉强自己。”
曲溪青不高兴地抿紧嘴巴,定定看着睦野,“你教我。”
睦野当真教起曲溪青如何插秧,他将三四根苗子取出钳住根部,每插一次便保持约莫两个拳头的距离,曲溪青有样学样,他步子不稳,倒退往后走时若不是睦野在一旁搀扶,他想必要一屁股栽进田里了。
插秧枯燥乏味,加之男色当前,曲溪青没什么定性,跟睦野插了一会儿后便手累腿酸,只想往睦野身上挨。
身后大片的农田还空着,为了不让睦野分心,曲溪青打算上岸休息,殊不知睦野正暗暗注意他的情况,看他面有疲色,便接过他的苗子,道:“上岸休息。”
曲溪青见睦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问:“你呢?”
睦野道:“我无事,该休息我会上岸的。”他顿了片刻,又道,“岸上有一袋水囊和干粮,别饿了自己。”
话说出口,睦野面无波澜,却没敢回头看曲溪青的反应。他第一次跟个毛头小子一般,脸有些发烫,喉结阵阵发紧。
反观曲溪青,他被睦野的关怀冲昏了头脑,自然也没察觉到到对方的异样。趁睦野不注意,临走前猛的倾身贴近,往睦野脸庞轻浮地吹了一口气才往岸上走。
曲溪青离开后,睦野怔了片刻。
他用手背碰上被曲溪青呵过气的脸庞,心跳仿佛停了。
方才,那唇从这儿擦过,柔软得不可思议……
岸上,曲溪青将腿伸进水里清洗。
他拿起水囊,睦野只带了一袋水,也就意味他们共用。水囊里的水喝过一半,谁喝的,自然不言而喻。他望着睦野的背影,鼻子凑近细嗅,囊嘴上似乎还残留着睦野的气息。
张开嘴将水囊的水饮了些,曲溪青意犹未尽地舔唇,心头愉悦。
早晨过后田里开始真正的热闹起来,各家各户只差没拖家带口把全部人往田里带去帮忙,小孩们在前方的河畔戏水捉虾,曲溪青远远望去就觉得有趣,扭头看了看睦野,他心想对方一时半会儿不上岸,便打算过河畔那处瞧瞧。
“你这老蹄子,别整天唠唠叨叨的烦我,惹毛了老子打你!”
低声的哭咽伴随一阵怒骂从旁边茂密的野丛隐约传出,曲溪青放下步子,疑惑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你个老东西,居然敢咬我!”
啪啪啪的掌掴,被打的人哭得更加凄怨了。
窸窣的声响过后,那人呸了一口,“身上怎么只有这点钱,妈的晦气,滚远点,下田去!”
从哭泣的声音判断,被欺辱的,明显是个妇人。
曲溪青惊讶,没想到在外头竟然有男人欺凌女人。此时有村民经过,也注意到那处的动静。
村民站在曲溪青旁边摇头叹气,紧接着愤愤道:“又是葛三,他真不是东西,成天就知道欺负他婆娘!”
曲溪青问:“这是怎么回事?”
与曲溪青靠近让村民微红了脸,村民道:“葛三是个混账东西,他比他婆娘许莺小上十岁,为人好赌,油嘴滑舌,可老天偏偏给他一副不错的皮相,他靠着这副皮相,哄得许莺嫁给他。”
“只是他们成亲不到半年,那葛三的真面目就暴露出来了。不仅打骂威胁许莺从娘家要钱,更把拿钱抢了去,拿去赌钱喝花酒,明明成了亲,还在外头勾勾搭搭,连些白净的男子也不放过!这瘪三要么不回家,一回家就对许莺拳打脚踢,畜生不如!”
曲溪青听完村民的话也动起怒气,野丛内打骂的动静突然停下,草丛被人拨开,率先走出村民口中的葛三。
葛三今年二十四,生得一副油头白皮,只是他贪欲美色好赌嗜酒,身上的精阳之气早就枯竭,体虚面黄,哪里还有村民所说的不错的皮相,简直就是猥琐至极。
葛三一看到曲溪青,眼睛登时就亮了。此人眼球浑浊,放起光来曲溪青只觉得格外龌龊。
“哟,这是哪家的公子,长得这般水灵!”
村民冷哼,对曲溪青道:“曲公子,你到田岸休息吧,这种人不必理会!”
葛三马上阴阳怪气起来,“你这什么意思,啊?!我哪种人?!我葛三行得正做的端,我怎么了我!”
野丛内的妇人许莺捂着脸出来,尽管她尽力遮掩,却挡不住脸上被掌掴的痕迹。
这葛三对自己的妻子下了狠手,许莺半张脸都被打肿了,整个人狼狈不堪,状态有些疯癫。她对上曲溪青探究的目光时,眼里猛的闪过惧意与惶恐。
许莺眼里闪烁的惶恐与癫狂,让曲溪青心头一紧,顿觉似曾相识。
若不是村民跟他说明,任谁也想不到许莺是葛三的妻子,看这架势,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曲溪青气极反笑,凤目含着怒火,他紧紧盯住葛三,却慵懒道:“你是不是有些话想对我说说?”
葛三连连点头,笑得嘴都歪了,“对对对,我有话想对公子你说,公子你真是个明白人,我们换个清静的地方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