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苦笑着问道:“难道奴婢在娘娘眼里,还比不得他们贴心,能有幸沾染贵妃玉体?”
他方才一直守在门外, 听见那些声音便已经是心如刀割, 等到进来当真看见昏睡中的贵妃, 才知道这样一条路是在刀尖上行走,有割肤裂骨之痛,却还要陪着笑意谨慎小心。
郑玉磬自然是不愿意叫小宫人或者婆子内侍来议论肖想自己的身子、以及在内殿发生过的事情, 又舍不得枕珠见到她现在的模样,就算是在秦家也没叫她伺候过这些。
她别扭归别扭,但是宁越确实是她身边最信得过、能力也最强的内侍了,他能深刻理解自己的不幸,从未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哪怕沦落到这种地步,依旧靠着一口气活下去。
见郑玉磬闭眼默许,宁越便不慌不忙地开始动作,他手掌是提前用热石暖热了的,绵软温热如女子,只是更大一些,在郑玉磬的肌肤上谨慎小心地擦拭着,仿佛是在照料什么绝世珍宝。
纱幕半开,暖热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圣上给予的暖流上,也照耀在她半掩在丝薄绸缎下的峰峦间,白腻如玉,水头透足。
只是她睡得有些久,圣上留下的东西也太多了,宁越舍不得在她身上使力,便拿了澡豆过来均匀缓慢地涂抹到她身上清洁,尽量轻柔地按压她的穴位。
“娘娘才生育过皇子,圣人虽不吝啬赏赐雨露,但您要再为圣人生养固宠,也得调养好身子,等岑太医说可以才行。”
宁越见自己按压之后郑玉磬发出了一声闷哼,连忙请罪安抚:“那东西本来就该立刻清洗才是正理,虽说清理并非难事,可为了以防万一,奴婢替您按摩,也能少些几率。”
郑玉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经历过圣上的爱怜,还是因为宁越的那一双似乎是有些魔力的手,那种方才被圣人撩拨起来的滋味重新回到了体内,按压之下,不需要粗砺的毛刷,伴随着欢愉与心跳的加速,那些污秽便都缓缓出来了。
宁越见状微微一怔,面上半点笑意都维持不住了,左右郑玉磬也是闭着眼睛的,他转身去取铜盆里的清水来为贵妃擦拭,轻声道:“圣人当真是极宠爱您的。”
他知道郑玉磬是不愿意为圣上再受生育之苦的,但是正要却为贵妃剪去指甲、按揉身前的时候却瞥见郑玉磬躺在枕上默默流泪,连忙自己净了手过来为她擦眼泪。
“娘娘,方才奴婢是有些手重了些,可是毕竟相对而言也温和,那些圣上身边负责为嫔妃洗身的内侍,为尽职责恐怕还要更加狠辣些。”
圣上在旁的嫔妃处当然不会如此委屈自己的心意,这也就是为什么旁的嫔妃受了宠幸却不能留下圣上的雨露,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宁越不忍心同她细讲那些嫔妃是如何被挤压冲洗,中人们看惯了这种惨事,根本不会怜香惜玉,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性别之分,只是觉得能折磨这些平日衣着光鲜的女子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历代妃子都不见有多么幸福,她们这种若是得了圣上的高兴,好歹日后也有可能怀上,但钟妍连生养的可能都没有了,如果她再不能为三殿下好好做事,将来等待着她的,就不只是佛寺了。
郑玉磬摇摇头,她身上好歹有了一层丝被,睁开眼睛轻声道:“宁越,你说为什么会有的女子一点也不爱,却能因为强迫她的男子连连失控,难道当真是下贱吗?”
知道她怀孕以后圣上是从来不碰她的,只是偶尔有些过分的亲昵,哄着她替自己疏解,直到现在真的需要清醒地侍奉圣上床笫,她才对自己生出动摇。
在道观的时候,她的害怕胜过欢愉,但是有药物这个能说服人的理由在,无论是身子还是心理也不会太受苦,可是她如今虽然并不爱圣上,也不觉得圣上便是真的深爱她一人,可却是真真切切享受到了作为女子的快乐,甚至在极点的时候,她能忘却那个人是谁。
那不是为了元柏,不是为了她日后还能拥有荣华富贵,是圣上真的就将她伺候舒坦了。
甚至在宁越的按抚下,她也不是第一回 有感觉了。
是她真的谎言说多了也会真心实意地爱上天子,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任人玩|弄的女子,无论是谁,都能给予她原本以为只有丈夫才能给她的感觉?
“娘娘,您怎么会这样想您自己呢?”
宁越瞧见她玉面红霞尚未退却,却无声地默默淌泪,连忙跪在她的榻前,耐心地去擦她面上的眼泪,一遍又一遍。
“男女欢愉,心许与否只是锦上添花,却并非必要,再说圣人……本来就是个极为出色的男子,能教娘娘欢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宁越想着办法哄她高兴,“您想想,秦楼楚馆里的那些风流快活的公子哥,日日恨不得长在花魁娘子的绣帷里,掏空了身子与钱袋也甘愿,可娘娘觉得他们是真心爱慕那些娘子吗?”
这些人是因为自己的需求,只是到后来混淆了心与身,以为那便是爱了。
和经历了无数欺骗与风月、也同样会欺骗人的风尘女子谈情,从会去秦楼楚馆寻欢作乐的公子哥里面寻找真心,都是荒谬的。
而郑玉磬也是一样,这没什么好避讳的,男子能对一个毫无感情的卖笑女甜言蜜语,转身无情,女子当然也能婉转承恩,叫自己舒坦,却一点也不必有负罪感。
而只要郑玉磬肯柔婉一些,圣上对她从来都是旁人所不能企及的温柔缱绻,并非是单纯的满足自己,贵妃喜欢圣上所能带来的欢愉并不是什么叫人惊讶的事情。
他瞧郑玉磬当真有在听他说话,勉强挤出笑容道:“您不也是一样吗,但也不用给钱,更不会被掏空身子,反倒是身心舒畅,圣人本来生得便好,又一向宠着您,将您与十殿下的起居都照顾得妥帖悉心,又不曾对您用十分的强,有些受用滋味也是应该的。”
郑玉磬本来是有些伤心羞愧,听了他这样大胆比拟有些破涕为笑的意思,却又啐了一口,“难不成你以前去过,将圣人比成花魁娘子,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只要娘娘能解开心中郁郁,奴婢便是千刀万剐也没什么妨碍,国朝官员须得洁身自好,禁止留宿这些地方,您是知道的。”
宁越摇头否认,柔声道:“您有什么错呢,圣人是什么样的人,您便是拼尽全力反抗大概也没有一成胜算,为什么不能放平和了心态,圣人如今才是您的夫君,您也是正当年纪,为什么不能享受?”
并不是每一个女子受到强迫都会奋力反抗,但这同样也不能证明她们就是愿意的,她们的发僵与顺从也是合乎天理人性的,而至于身体的欢愉,更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
她嫁过人,对风月应该并不陌生,接触到了自然会有更多的渴望,而圣上在这上面却又极有心得,生生将这半开的含羞昙花催到了极致的绚烂,教会她怎么探索自己的身体,进一步享受。
宫廷带来的压抑与绝望也需要一处缺口释放,那纠缠着艳||情的无上权力折磨着她,更浸润了她、滋养了她,近乎病态的土地生长出艳丽的花朵。
他戴上了一层精致的面具,同时也褪下了一层面具,只要隐藏好眼神语意中的苦涩,郑玉磬并不能完全发觉这个服侍自己的人在想什么。
郑玉磬默然良久,侧过来望着他那张精致的假脸,长叹了一声,“你说的对,有些时候我也是想的,只是我更想回家去,人说三十六陂春水,白首相见江南。我初入长安时听闻此诗并不解其意,后来却回不去了。”
她顿了顿,“那个时候我很想嫁人,以为嫁了人便会好,可大概就是不理解的时候才最好,如今懂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说起来宁越或许比她更想回去,郑玉磬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苦涩一笑:“其实那个时候也没有很好,只是因为现在难受,反而把那个时候的不堪都忘了,就像你说的,我总得认清现在的局势,安分守己地活下去。”
宁越却摇了摇头,“娘娘要想活下去,便不能安分守己,您手里是有皇子的,又最受圣人宠爱,无论是东宫里的那位还是三殿下将来践祚,都不会允许您与孩子活下去的。”
“剩下的那几位皇子,他们的母妃还在,女人的嫉妒心上来,您难道不怕被制成人彘,投入掖庭吗?”
“东宫之争您便是不想参与,如今也被卷了进去,”宁越清澈的眼眸坚定地望着她,“圣人日日将殿下抱到前面去,其中意思,您还不明白吗?”
郑玉磬没想到宁越会同她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只是想尽量小心地与圣上周旋,至于圣上的那个位置,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愿意叫儿子冒了天大的风险去拥有一个荒诞无度的人生。
元柏做一个闲散王爷,他这样受宠,或许能有一块不错的封地,等圣上驾崩之后远离长安,母子守着一块封地平安惬意地过一生,那便是她全部的期望了。
“东宫人蠢心狠,而三殿下,却是最容不得背叛之人的,更何况您还和圣人有了十殿下,有元柏在,三殿下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娘娘与殿下,更不会放过郑家与您的舅舅。”
宁越渐渐抚触上郑玉磬的身前,替她按揉穴位,防止因为哺育圣上与十殿下而变得难看,“与其等着他动手,不如娘娘先一步抓牢了圣人的宠爱,您或许在其他的方面不如三皇子,可是圣人不喜欢他,这一点就够了。”
他劝说郑玉磬,除了是要她自己心情好些,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抑郁成疾,也是要她为了她自己打算才行,皇帝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而且活到十殿下成年的时候也不算太难,只要贵妃起了争夺之心,这并不是一条不好走的路。
而女子餍||足却又伤心的这个档口,是最容易听进去人的劝说,他的利弊分析,固然是为了自己复仇,但也未尝没有替郑玉磬打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