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磬低声哭泣了一会儿,以为自己这般大致也是败坏了他的兴致,但是后来悄悄抬眼看他,却见昏暗之中,萧明稷身披天子外衣,坐在那里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皇帝,玩弄几个男人又算得了什么,”郑玉磬往后退了退,但是实在是无法忍受:“可你是明知道我最厌恶这些,偏偏还是在与那些不干不净的人私会以后又来逼迫我,萧明稷,你到底是不是算计着,来故意恶心我的?”
“你不洁身自好没关系,我不过是你的继母,也没有办法约束你,”郑玉磬见到他的神色,知道今夜自己是难逃一劫,可是却又恶心眩晕,“可你从前也是铁面无私的钦差,爱惜自己名声的皇子,为什么如今要自毁如此?”
国朝不允许官员宿在秦楼楚馆,却允许纳妾,郑玉磬本来也骂不出太过恶毒的话,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呵斥他才好。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样的事情萧明稷一直是十分厌恶的,如今他自己竟然也成了这种令人厌恶的人。
她说完这些之后,内殿静了良久,只能听见她平息情绪时急促的呼吸声,萧明稷定定看着她,所幸夜间昏暗,宁越进来送水的时候也没有多点几盏灯,叫对面的人看不清他的面色。
等郑玉磬略微平缓一些,幽暗中,才传来一声苦笑。
“我在你的身上能有什么算计,不过是挖空心思来算来谋,怎么才能叫你喜欢我。”萧明稷的口中略觉得有些苦涩,“哪怕只是一点点,每日多一点点也就够了。”
他便是再怎么算计别人,到了她的身上,也不舍得叫她受一点伤。
萧明稷的声音是他和郑玉磬都没有注意到的艰涩与为难,“音音,不管你怎么知道的,我若是说……说我去寻那些卖笑的男子,是为了叫你高兴,你会信我吗?”
他话说出口的时候简直难为情极了,可是他本来便也没有存什么坏心思,只是她嫌弃自己,便尽力学着叫郑玉磬开心,叫她喜欢。
只是君主找青楼里的人多少有些荒唐,他虽然愿意维护自己的名声,但在外面的时候倒也不是特别在乎,可是面对郑玉磬,他却觉得若是告诉她,会有些伤她的颜面。
“为了叫我高兴?”
郑玉磬都被他气笑了:“那楚馆里的哥儿知道皇帝寻他切磋技艺,是为了讨他继母的欢心吗?”
他寻小倌不是为了逞一时之欲,却是为了她,鬼才会相信呢!
萧明稷对郑玉磬的讽刺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朕第一次去的时候便告诉他们了,不许让人往外面传,可是还是叫音音知道了。”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剩下的便是再怎么难为情,萧明稷也得挨过去同她说:“音音的后门我都没走过,怎会去碰他们?”
其实他与郑玉磬最生气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她的后面还是第一次,没有经过旁人占领,但是后来又怕她被弄哭,所以便没舍得。
“你那么娇气,那么怕疼,又总是不满意,咱们两个总这样怨怼也不是办法,”他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心里千思万绪,然而落到口边,却是言简意赅,“所以便得想个办法出来。”
“能做到翘楚的都有几分才干,朕寻了那个最好的,教他讲一讲该怎么才能讨音音的欢喜,身子是半点没挨着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那些人是有钱便可接客的,你在宫里养着,不知道外面的乱,有些女子也是爱逛的。”
她一直嫌弃自己,因此便寻了个达官贵人爱偷偷摸摸去的地儿,想来讨好女子的本事都差不多,只是那些小倌比起普通的更懂得像是郑玉磬这些女郎的心思。
郑玉磬瞧见他越挨越近,两个人竟像是蜷缩在床角依偎取暖的一对鸟儿,此情此景,倒觉得十分滑稽可笑,“他们便不觉得吃惊,你也肯舍得这个钱?”
她如今眼看着萧明稷,但觉得自己看到的又不是他,仿佛从前的认知都被他的厚颜无耻给一击粉碎。
“这钱若是逛那等销金窟自然可惜,可想一想音音后来确实舒坦,便觉得又值得的。”
萧明稷不觉得那些小倌有什么可怜的,接他这位客又不需要做些恶心的事情,只要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就能在天子潜邸悠闲地喝一天的茶,这钱未免也太好挣了些。
“何况国家财政,原本也不放松在这上头的管辖,每年重税都是落到这上头的。”
萧明稷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有些生气,现在说起来与郑玉磬听的时候却又觉得十分有趣:“朕倒是知道几个常来常往的恩客,名字熟悉得很,可见这里头不清白,回头等过了年,朕将那地方养肥了,再查封不迟。”
郑玉磬本来是被他的言语所震惊,然而听见他忽然说起这些过河拆桥的举动,实在没忍住,又笑出了声音。
又要去人家那里偷师学艺,又要将人养肥了收割,虽然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人,也都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但是莫名叫人想笑。
“哪有皇帝这样的恩客,”她笑了之后却又觉得这时候不该笑,收敛笑容严肃了起来:“空穴来风,没有因哪里来的果,你当真是……丢死人了,外头传的都知道皇帝去做那事,这算什么,贼喊捉贼?”
宁越告诉她这些并非是无迹可寻,萧明稷偶尔不在宫中,可是天子内库里却有被动用的金银记录,而掌管车马的人也不在少数,而那些官员知道圣驾出宫,也会关注天子的动向。
只是不敢说破罢了。
但是能告诉她这些的,也只有曾经在皇帝身边做过事的宁越、自己身边掌事的枕珠与别的女官,或者是旁的有心人。
萧明稷如今还是好好的,但是转过身去,或许又要荼毒她身边的人,郑玉磬虽然觉得如今这样略微有些好笑,但那阵恶心劲过去之后却又有一丝担心浮上心头。
“我听外面的宫人说,好些天子近臣风闻今上有断袖之癖,便是连选秀也不肯提了,”郑玉磬以手抚额,咬牙切齿道:“皇帝难道没有羞耻心,当真不觉得丢人?”
“丢人怎么了,音音和朕得着了实惠便好,朕不在乎这些。”
自从两人变成君主与太后,萧明稷从未见过郑玉磬这般真心实意的笑容,见她一笑,便是投掷千金也使得,一时迷神,啄了啄郑玉磬的面颊,轻轻握住郑玉磬的手,叫她抚弄自己。
“音音看一看,不脏的,朕方才来之前特意沐浴了几次,内侍们进的都是音音最喜欢的果子香露和澡豆,这地方能叫音音快乐,哪里就叫人讨厌了?”
他确实是存了让郑玉磬以唇齿服侍的念头,但是也只好想一想,知道她不愿意也就算了。
“那些人爱传便传,正好合了朕的心意,”出乎郑玉磬意料的是,萧明稷对这事儿倒是瞧得开,反而还真正开始设想:“难怪这些时日请旨选秀的折子这般少,原来是都知道了,看来朕也该再多选几个男子,一来博采众家之长,二来坐实了也好。”
“萧明稷,你还要不要脸?”
郑玉磬没想到他知道以后反而满不在乎,简直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会这般无耻!”
“历来天子寻到中意的男子也不算少,不过单爱一位男后却彻底断绝女色的实在是无人,朕做第一个也没什么妨碍,省得旁人聒噪。”
吵得最大的无非是那些人想动后位的念头,而他别说是没有心思再去寻一位皇后,就是真有这般豁达大度的女子甘愿入宫,恐怕也只是冲着后位,对他倒是没什么想法。
萧明稷握住郑玉磬的手,果然这些事情上还是女郎那纤细白皙的手来做滋味更美妙,更何况在他怀中含羞服侍的美人是郑玉磬,便更容易动情一些,若不是怕在她面前丢人,大约会发出些不符合天子身份的声音。
“朕只想同太后在一处,音音,我从来便没有过旁人的,我要怎么做才肯叫你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