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嫌避了,似乎又没有完全避开。
“音音所言不差,朕以后一定改的。”
萧明稷起身倚在榻边,看郑玉磬梳妆,她在榻上的时候妩媚万分,下了榻又是浑身带刺,虽然依旧扎手,可比起从前的一味冰冷却是好上许多。
他早就想叫音音在书房里一边承恩一边念折子,只可惜如今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怕这一次惹恼了她,等以后再放得开些,他甚至可以试试那玉石料子的妙用。
“让宁越进来给你弄吧,他手巧些。”萧明稷看着枕珠在给郑玉磬盘发,似乎有些不够灵巧,“你梳一个轻便些的发髻,顶着也轻松些。”
郑玉磬不知道皇帝弱不禁风地倚在床榻边,心里惦记的都是些什么龌龊事,他身上穿得不够整齐,也肯让内侍进进出出打扫,换了新的焚香,开窗洒扫,便应了一声,让宁越过来侍候。
萧明稷在这件事上倒是很倔,她在的时候不许叫人挪动圣躬下榻更换床榻上的旧物,非得走了才行,她虽然觉得好气又好笑,但也懒待去管。
宁越今日跟来,就一直在外面守着,皇帝平日不喜欢有内侍在内殿打扰他与太后“处理公务”,而紫宸殿的内侍比他这等更合乎皇帝心意,因此并不需要他入内。
可是随着紫宸殿内侍送进去许多神神秘秘的物件,之后内殿便有男女燕好之声传了出来,女子那柔媚的声音在耳不绝,即便是做了内侍,也叫人心怀春漾,但是想到殿内正在肆意享受的男子,又叫人怒气填膺。
他进来的时候先请安,偷偷觑到今上神色间的餍|||足与唇边的笑意,知道他大概是存了几分炫耀的故意,但是仍旧沉闷地走到郑玉磬身边,伺候她梳妆。
铜镜清亮如水,映照着女子略显倦乏的妩媚面容,虽然一望便知是午间缺少休息的困乏,可是却比往常的气色更好些,面如桃花,眼含秋水,正适合梳一个华丽的发髻。
只是那薄罗衫子下隐约浮现的点点红痕有些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方才殿内的男女做了些什么。
他知道皇帝无论是在做什么,眼神一定在望着这里,心里忽然起了些争强好胜的心思,一点点为郑玉磬理顺发丝,一股一股分开备用,低声道:“娘娘想来也疲倦了,不妨叫奴婢回去伺候沐浴,给您好好按揉一番,养一养精神。”
郑玉磬沐浴是从来不用宁越贴身伺候的,即便是濯足,也只是偶尔才出于看重他手艺的份上做几回,没有细想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些,只是顺着话说了起来,一时没有顾上萧明稷送来的目光。
萧明稷正有些不悦,想要让宁越梳了发便到一侧去,省得妨碍他同音音说几句,让她消一消气,明日继续过来。
然而郑玉磬的头发才盘到一半,一个外殿伺候的小黄门忽然躬身进来,向圣上与太后请了安,恭声禀告道:“圣人,秦侍中求见。”
萧明稷没少在内殿见过臣子,只是秦君宜最近自觉避开皇帝的目光,很少入宫,都是托另外一位周侍中入宫觐见。
他瞥见镜中的女子笑容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直,想到她方才那些说来气他的话,心中的妒意不觉加深了许多,咳了两声,示意郑玉磬起身避让,同那内官吩咐道:“叫他进来。”
第8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郑玉磬除却那日在文华殿前, 后来就再也没有和秦君宜见过面,萧明稷本来是个不大度的人,她这个时候并不愿意同皇帝生气,正想回避的时候却听见萧明稷在榻上道。
“说起来太后也许久没有见过秦侍中了, 何不见上一见, 也好过问元柏的学业?”
宁越为郑玉磬梳理发丝的手一顿, 郑玉磬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 尽量摆出太后的款,淡淡一笑:“仪容不整, 哪里能见人,你们说你们的,我到后面去梳妆就是了。”
这间殿宇里才发生过男女禁||忌合||欢之事, 如今几人共同议事,实在是说不出来的古怪,然而萧明稷却摇了摇头,吩咐人给郑玉磬在御榻之侧添了座椅,面上含笑:“还是该见上一见,朕如今病得不能起身,正该是太后代为监国, 后宫不干政也就罢了,太后是朕的母亲,如何不成?”
他那处留给郑玉磬的酸胀之意正是明显的时候, 每每他面容恭谦、语意温和地唤一声母亲, 那份酸胀酥麻无意间又加深了许多。
“三郎素日也没个正经, ”郑玉磬隐含警告意,她确实是许久没有见过秦君宜,因此就让宁越勉强把头发挽上去就是了, 坐在了皇帝的身侧。
宁越素日知晓秦君宜在太后身上得到的实惠最多,与她有了血脉骨肉,又让她费心将这个孩子先后记到了先帝和今上的名下,就连这些年自己与她相伴,也是时不时会思念他这个前夫,对他这个眼前人却无多少怜意。
论起来他与音音有婚约的时候秦君宜还在为殿试努力,但是偏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在郑玉磬心里早早就是待罪死囚,后来又与三殿下有情,后来嫁人生子,早不将他当作恋人对待,失去了先机。
但是醋意最甚的却是今上,在萧明稷的身边,他的眼睛中不能流露出一丝半毫的情绪,因此低头站在郑玉磬的身后,恭恭敬敬地做一个木桩子。
他用心去看圣人面上的表情,皇帝十分畅意,甚至有几分心花怒放的意味,他的手却不自觉攥紧成拳,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做没有任何成功可能的刺王杀驾。
秦君宜除了枕珠和宁越,对长信宫的随从并不熟悉,因此进殿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才请安道:“臣恭请圣人、太后安好,愿吾皇圣体安康,太后……福寿绵长。”
萧明稷已经重新拢上了寝衣,只是不大妥帖,见秦君宜果然吃惊,含笑叫了一声起,让人赐座,手却借着袍袖下的遮掩挽住了身侧女子的玉腕,逐渐攀住了她的手。
郑玉磬嗔了他一眼,却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装出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任由他来偷香窃玉。
只是这样近的距离,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秦君宜直起身子的时候,不可避免看到了继母与继子间逾越礼法的距离与亲昵,他面上一僵。
不知道今日光线怎么就这样好,照在天子帐内,萧明稷侧头去低声问了太后些什么,那颈侧似乎有女子留下的可疑痕迹,皇帝似乎意识到了他的目光,非但没有尴尬,反倒……
有些得意?
有些事情若是一开始没往那处想也就罢了,但是一旦想到了,那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现更多蛛丝马迹,今日的香换的是郑太后喜欢的清甜果香,可是依旧只能勉强遮得住那种男女之间若有若无的气味。
而夏日炎热,天子只穿了丝质的寝衣,那领口处的褶皱不像是卧躺压出来的,那衣袖下勾缠的手腕,似乎也隐隐露出些青红痕迹,更不消说,床榻的凌乱与边角可疑的水痕。
“秦卿家这副模样做什么,难道女子干政叫人意外不成,”萧明稷对他这样的反应十分满意,一边把玩郑玉磬的手,一边与秦君宜笑着解释道:“朕这些时日病得厉害,全赖太后理政辅佐,悉心照料,以后若有国事,倒也不必瞒着太后。”
当初他身受重伤,以至于不得不立刻立秦君宜的血脉做皇太弟才能保住郑玉磬的性命,那时秦君宜亲自起草诏书,虽然他没有看见,可是他躺在病榻上也知道,这人当时该是何等的得意。
如今这样也不过是小小的一点报复,音音本来就是他的,即便他坠楼,也照样可以将音音从里而外地照顾妥帖,但是他们却决计做不到这样。
皇帝这样平和略带有虚弱的解释并不能叫秦君宜觉得舒心,他数日不入皇宫,倒是不太清楚皇帝与音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无疑是在告诉他,这些时日郑玉磬一直是在他的御榻之侧,甚至偶尔还会有些男女之事。
这几乎是在他近来顺遂的喜悦上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萧明稷就是瘫痪在床又如何,音音照旧是不能和他双宿双飞,反而得继续伺候今上。
他肋骨被取,连呼吸也是困难的,于夫妻之事上力不从心,但是萧明稷即便是瘫在榻上,也照旧能够叫音音眼含秋水,面如桃花灼灼。
依照皇帝的心性,又如何能不得意万分?
“圣人说得是,臣只是从未见圣人待太后如此温和,是以有些惊讶,”秦君宜坐在了离皇帝与太后不近不远的位置上,坦然道:“臣今日来有几件事要禀告圣人,一则是尚书右仆射上书请求圣人抓捕杀害清河王满门的山匪,二则是朝臣弹劾臣以权谋私,或与军中勾结,试图把持朝政。”
郑玉磬最初听见清河王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才想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人,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先于皇帝开口问道:“清河王幼子,曾经被议立为皇帝嗣子?”
萧明稷那个时候伤得最重,被伤痛折磨、自己欺骗,昔日信赖的臣子也有私心考量,只想着拥立新君,杀人嗜||血的念头愈发强烈,哪怕是她劝了,只怕到底还是对曾经被提名的清河王与安乐侯动了杀机。
偏偏这又是为了巩固她与元柏地位所做的恶事,她只是轻蹙了眉,心中略寒,却不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