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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囚 第92节(1 / 2)

“我自然是想好了的,音音,”经历生死之后,萧明稷对这些事情倒也想得通透一些,他并不回避郑玉磬的目光道:“我从来也不在意你能不能与我有一个孩子,唯一叫我略有伤怀的也不过是你不肯与我孕育共同血脉。”

他固然伤心,但也只是因为她不是出于怕疼或是旁的什么原因不肯生,是因为那个孩子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而不肯。

说到底,她厌恶的是他,才会叫人如受剜心之痛。

“我已经知道音音是绝对不许我有旁的媵宠后妃,”他轻轻抚着郑玉磬的额头,替她撩去碎发,柔声道:“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我必然会很爱他,那也是因为他是音音所生的缘故,万一能轮得到我选,子嗣与你之间我自然选音音。”

“可是音音,我与……秦侍中之间,你会选我吗?”

他顿了顿,将那句元柏咽了回去,秦君宜相对于那个孩子而言,说实话还不如元柏比他更有竞争的可能,但是他不能叫郑玉磬觉得他和元柏是对立面,如同夫君一般只能二择其一,而是要叫音音知道,他也是能学会做别人继父的。

选择了他,他也只会委屈自己的心意,不会委屈了音音和她的孩子。

“音音教过我,若是自己不能快乐,也该尽力去叫别人欢喜。”

萧明稷握住郑玉磬的手,明明他是更魁梧健壮些的,但是此刻费力地跪坐在胡榻边上,那叠加的木板与厚实柔软的垫子还是让他微微仰视倚靠在一旁的郑玉磬。

他的话语平静之中透露着淡淡的哀伤,“其实我从未被人坚定地选择过,阿爷是一样,母亲若有第二个儿子也绝对不会喜欢我,养母怀了自己的孩子便视我为眼中钉,除了极少心腹,夺位的时候臣子们也是一般无二,所以我想叫音音知道,即便你不会选择我,郎君也始终初心不改。”

或许是从来没有那种令人有安全感的后盾,除了皇位与她,还很少有什么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抉择的,他也想叫音音知道,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始终还是有一个男子坚定不移地钟情于她,纵容保护着她,有心叫她做自己的妻子。

不是依靠强权逼迫,而是盼着她心甘情愿。

这是他只短暂拥有过的欢喜与幸福,自从返京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拥有过了。

空气静默了许久,萧明稷的心也一寸寸沉了下去,他面上所含的笑意越来越淡,想着要不要说一说温泉外面还安排了内侍种菜的事情,问一问她晚餐想要吃些什么。

只是越过了令彼此都感到舒适的区域提出新请求,就算是想要退回来也难了。

“三郎,看来你当真还是变了许多的。”

郑玉磬在心中纠结犹豫了许久,她不是没有过一刻动心,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颤声道:“你叫我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几年前,她一定欢喜得不得了,但是两人已经做过了继母与继子,他做下了许多叫自己恨不得拿刀剁了他的混事,即便是换一个身份,再并肩站立在天下人面前,难道就能顺利吗?

“不是为着秦侍中,”郑玉磬怕萧明稷误解,缓缓开口道:“他家中之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却也存了些隔阂,放妻书都有了,我也生育了元柏,算是对得起他。”

她与秦君宜本来就是一场意外,他的倾慕本可以藏在心中,却偏偏管不住自己的笔杆要写出来让京城酒楼的女子争相传颂他爱慕已经入宫、本该属于天子支配的秀女。

成婚之后的琐碎与风月都已经随着时光逐渐褪色淡化,其实她没有什么对不住秦君宜的地方,与他怀上的元柏从未放弃,也主动在先帝面前替他遮掩行藏,希望他平安无事。

而他也同样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甚至只是因为拥有了一个美丽的妻子而致使满门屠戮之灾,但他对自己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希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有缘做夫妻时相敬如宾,哪怕因为时局所迫,缘分尽了分开也能坦然相见,彼此真心疼爱两人所出的子女,对往昔更多是美好追忆而非一地鸡毛蒜皮,这也就足够了。

“音音,你的意思是……郎君在你心中,也能比得过秦侍中,对么?”

萧明稷听得出她话里松动,眼中光亮明显更盛,他的嘴角几乎是抑制不住地上扬,仿佛下一句就能冒冒失失地问出来“那你什么才算考虑好”。

“其实音音你看,郎君虽然也年近三十,但总称不上老,容貌也还算讨你欢喜的,对不对?”

更不必说其他地方的相合,即便是音音在男女之事上的喜好他也摸得清楚,比故步自封也没有机会锐意进取的秦君宜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音音都没对秦君宜做过的事情,肯为他做。

他今日都舍不得睡着,一直翻来覆去地惦念那样的滋味,时不时注视着郑玉磬的面颊,如果不是怕她醒来起床气不高兴,甚至希望为她做一回一样的把她唤醒,她能够与自己再有几回那样的事情就好了。

“再说郎君在服侍音音上面不也比他强么?”萧明稷轻咳了一声,眼底是隐藏不住的笑意,“音音,他与阿爷哪里有我会伺候你,就是宁越,以后也再不许近你的身,以后为音音按身的事情朕亲自来做好不好?”

郑玉磬本来心绪纷乱,被他忽然的比较弄得猝不及防,有了几分无奈,轻斥了一声:“皇帝,你能不能有些正形?”

他平日都不将太监看作是男人的,今日连宁越的醋都能吃,可见确实嘴里在说胡话了。

“宁越在我身边许多年,又不仅仅是为我按身,他能替我约束宫人,又是锦心绣口,也能辅导元柏,皇帝也未必做得来这些细致的事情。”

她稍稍蹙眉:“你要换了我身边的人,比不比得上他还是两说,元柏与我还要再适应一段时日,等皇帝自己站得起来,再说这样的话不迟。”

郑玉磬已经习惯了宁越在身边服侍,习惯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做惯了主子,在旧人没有什么大错的前提下,也不会再花时间和精力去主动适应新人,而宁越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身份和地位,更失去了作为男人的象征,离开了她又能怎么办呢?

萧明稷总不会有比让他留在长信宫更好的安排,说不定还要怎么羞辱这个她曾经的未婚夫。

“是郎君太欢喜了一些,所以才会有些孟浪,”他忽然想起来音音还是更喜欢善良柔弱、若是悲惨些就更好了的男子,收敛起面上不该有的喜色,温声道“宁越原本是朕派去服侍你的人,说来朕也另有安排,所以以后不会再叫他随侍在你身边。”

郑玉磬微微顿了顿,萧明稷素来不会在她面前说起宁越,他派来服侍自己不假,但宁越却不是一个被打断了脊梁骨就轻易屈服的人,他心里怀着恨意,所以也未必就真心向着这个原来的主子。

“音音或许不知道,宁越是如何选到你身边服侍的,”萧明稷不想戳破那一层身份,沉吟片刻道:“郎君当年到你身边的时候其实收了不少的罪奴,他们原本也是要拍卖或是流放,我觉得便宜,就都带回来了。”

那些官员一朝得罪,家中的妻妾子女,奴仆杂役都会被官府发卖,先帝对待慕容氏勾结太子也没什么好印象,更不会法外开恩,由着萧明稷重重责罚了一番江南的官员,杀鸡儆猴,震慑群臣。

后来对废太子的处置虽然十分宽仁,可是到了最后即便是废太子的岳父也不太敢和废太子有太多的交往,只是看着先帝还未完全绝情,郑贵妃的儿子也还年幼,咬牙维系这一段翁婿情。

其中萧明稷虽然说并没有在先帝面前捞到多少好处,在查证的过程中也不曾太过中饱私囊,将绝大部分财产都上交了,但是这些人却被想方设法地留了下来,替他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宁越的父母也在其中,不过他父亲早亡,朕原先也没太在意,”萧明稷想了一个能够叫郑玉磬满意的说辞:“不过前些日子朕想起来这处温泉别院还没有与音音共同游玩,所以又叫人清点了一遍花名册,倒是还有几个尚存的。”

他有一部分是公开买的奴婢,这些人只不过是依附慕容氏而存在,当年的三皇子为了遮掩自污,也只是让外人看起来贪图小便宜,买了许多便宜的杂役干活,但是那些已经堕入贱籍、不会再有翻身机会的贵族,他倒是没有那么客气。

慕容氏剩下的人寥寥无几,慕容俨的母亲是因为在丈夫死后凭借着还有几分徐娘半老的风韵改嫁给了一个还算讨皇帝欢心的一个小管事,他的几个姐妹无论嫁不嫁得出去的也同样受到了牵连,被养在庄子上做歌舞伎。

这些奢靡的钟鸣鼎食之家平日里所受到的供养有许多并不是来自正当的买卖田地,这些原本的贵族男女享受了那些好处,那么一朝落败的时候萧明稷也不会有多少怜悯,他们是死是活全看造化。

毕竟世族之中杀贱籍买卖奴婢的也不算少数,沦落到这一步也不过是报应。

慕容俨要不是出身好些,在地方上有些权势,轮得到他托人做媒,想要得到音音吗?

只是因为要讨郑玉磬的欢喜,他才肯稍微打破自己的素日的原则,试探着同音音商量:“他伺候你这么些年也算是有功的,朕想着不如就叫他出宫去,赏二十亩田地,奉养母亲与姊妹。”

二十亩田地不算少,宫中多少内侍劳碌一辈子,临了出宫的时候都攒不下这么多积蓄,只是相较于皇帝对待原先那些完成任务的探子而言显得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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