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巧林一边摘下口罩,一边道:“跟之前的两起碎尸案一样,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我看着游巧林,突然道:“你能不能将尸体分解成那个样子?”
游巧林闻言一愣,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言,笑道:“误会误会,我是想知道,如果要把尸体分解成那样,其刀法大致是个什么水准,这方面你是专家,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游巧林习惯性地将金丝眼镜向上推了推,将焦距调得更清晰,看了我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如果单以其解剖的刀法而论,凶手的确可能称得上是大师级人物,就是我也望尘莫及啊。我仔细看过尸块的横切面,很平很齐,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特别是肌肉与骨头相连的地方,其解剖手法更是老练,在骨头上几乎找不到刀痕。也就是说,凶手对人体的熟悉程度已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的刀根本就没有碰到过骨头,但又恰好将肌肉完全切除。可是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人即使在黑夜之中,也能将人的骨肉分割得清清楚楚。”
游巧林的话证实了我先前的想法,凶手是一个解剖高手,是现代版的庖丁,只不过庖丁解牛,他是解人。
“你认为,解剖刀法要达到这种程度,大概要解剖多少具尸体才能做到?”我将问题一点一点的深入下去。
听了我的话,游巧林有些惊讶,也许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虽然他的工作离不开尸体,但从一个正常人和有良知的警察的角度来看,他希望数量越少越好。
他又将金丝眼镜向上推了推,但是一时间没有回答,也许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回答,谁会无聊到去解剖尸体玩儿,然后再刀法的好坏去估计解剖尸体的数量?至少游巧林没有这样做过。
想了一会儿,游巧林摇了摇头道:“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
“你就随便估个数吧。”我依然想要一个答案,明知可能不太正确,但总比没有要好些。
“这怎么能随便呢?不能随便,医学上的东西是随便不得的。”游巧林对职业的忠诚让他的语气有些激动。
面对这样一个热血法医,我无奈地笑了笑道:“那就请你以专业的眼光,根据杀人凶手的刀法,对他进行一个科学的评估,究竟要经过多少次解剖练习,他才能达到案发现场中对死者的解剖水平。”
好不容易,将之间的一句话变成了一长串废话,虽然中心意思没变,但是效果却明显得到改变,特别是作用在游巧林这位热血法医身上后,他的脸色一下就凝重起来,推了推眼镜,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答道:“我不知道。”
此时的我,恨不得找块豆腐自己撞死,怎么遇上这个严谨的家伙,随便一下有那么难吗?
不过在我的印象之中,游巧林的确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无论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看到他,都要是一付整整齐齐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胡子刮得干净到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有长过,连发囊都看不到一点影子,而那副金丝眼镜更是明亮得可以当镜子使用。
但就是这样一个洁净到极至的人,却每天和世上最肮脏和血腥的尸体打交道,由此我得到一个奇怪的推论,那就是人的外表与工作是呈反比的:一个从事最干净职业的人,他的形貌一定非常邋遢,比如说爱因斯坦,他从来不用做任何事情,只是用大脑思索,可谓是最干净最纯洁的职业了,但是他的相貌早已深入亿万世界人民的心,那一脸的大胡子足以让七八只小鸟在里面做巢。
游巧林与爱因斯坦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虽然游巧林所做的事业连爱因斯坦的千分之一都赶不到,但是在外貌与职业的反比程度上,他绝对可以与爱因斯坦一较高下。
面对这样一个人,我无计可施,只好用最直接的方式,问道:“到现在为止,你解剖过多少尸体?”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有答案吧,而游巧林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用手扶着金丝眼镜,想了一想,然后慢吞吞地道:“大概有四五十具吧。”
切,这家伙居然用大概,这可不是严谨的态度,为了对刚才的事情加以小小的报复,同时也开开这个严谨法医的小玩笑,我脸色沉重地道:“大概可不行,刑侦工作是非常严谨的,说个准确点的数字。”
游巧林居然没有想到我是在开玩笑,竟然伸出手指开始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一边数一边还在嘴里念着相关的字句。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也只好陪着他数下去,终于,他数清楚了,一共是四十七具。
游巧林做法医大概有四年时间,也即是说每年解剖了十二具尸体,平均每个月一具,这就意味着每个月都有一起凶杀案,我无法想像当一个人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地看着那些被残害至死的死尸后,心态会发生怎么样的发变。也许他现在的洁净外表,正是他的一个心理表现,他觉得外面的世界太脏,所以自己必须一尘不染,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解剖过四十七具尸体的游巧林,他的刀法远远不及凶手,那么凶手到底解剖过多少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