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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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裴清殊并没有接受他们的提议。

裴清殊并不是一个十分贪心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十分现实的人。

他认为此役能够解决北夏这个心腹大患,已经满足、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再一口气吞并掉大宛,这是不现实的。

所以他接受了大宛的议和。当然,是有条件地接受。

从此之后,大宛每年都要向大齐进贡马匹、香料、皮货和金银制品等贡品。

这于大齐而言,又是一笔极大的财政收入。

不仅如此,大宛还要允许大齐在大宛开书社、建书院,宣传中原文化。

裴清殊相信,只要有这些做基础,将大宛纳入版图,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至于现在,他要履行对公孙明的承诺,回京主持雍定十三年的科举了。

……

返程路上,敬坤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裴清殊:“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当时父皇明明可以活捉呼屠吾斯,却并没有这样做。儿子想向您请教,您为什么不下令,将呼屠吾斯活捉呢?”

裴清殊听了,觉得这是一个和儿子讨论政见的绝佳时机。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回答敬坤,而是反过来问他:“你是觉得活捉他更好吗?”

敬坤诚实地点了点头:“如果将他活捉,带回长安斩首示众的话,大齐的老百姓们一定会很高兴的。还有,那些向大齐投降的匈奴人,也会对大齐更加顺服,而不是……”

裴清殊微笑着问他:“而不是什么?”

“而不是还有人在背地里说呼屠吾斯有气节!他一个亡国之君,有什么有气节的!”敬坤颇有几分气愤地说道:“还不是先诈降于大齐,又反了大齐,最后没办法才自尽的吗?!”

“你说得有道理。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活捉呼屠吾斯再杀了他,的确是最有利的选择。可朕心里有一道坎。”

敬坤不解地看着裴清殊。

“今日是我大齐兵强马壮,将北夏的君主逼至绝境。可若反了过来,是朕和呼屠吾斯异位而处呢?”

敬坤不明白:“呼屠吾斯是匈奴人,是敌人,父皇为什么还要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难道您不恨他吗?”

“恨他,但是也理解他。今日若是换做朕是匈奴的单于,为了生存,或许也会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去为自己的国家多争取一些东西。既然生是不能由自己来选择的,那么死,朕给他自己动手的机会。”

从敬坤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赞同裴清殊的想法。

裴清殊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继续解释道:“不说朕自己怎么想,从现实的角度考虑,朕也不想在杀了呼屠吾斯之前,还要羞辱他一番。如你所说,呼屠吾斯若是在大齐被奸淫一番之后,极不体面地死于菜市口,齐人定会欢欣雀跃,可是匈奴人呢?他们要么会对大齐更加仇恨,要么就变得更加自卑,齐人也会看不起他们,将他们当成奴隶来看待。然而这不是朕想要的。”

敬坤好像有些明白裴清殊的意思了,脸上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

“朕亲征北夏,不是为了给自己增添功绩,而是想让大齐免于外患。朕是恨那些不断扰境的匈奴人,恨潜伏在朕身边、害死你四伯伯的呼韩邪,恨假意投诚,还想娶朕外甥女的呼屠吾斯,但朕从来不恨匈奴的平民百姓。将心比心,大家都是人,不会因为属于不同的民族,就低谁一等。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敬坤认同裴清殊的这番话,但他觉得裴清殊的做法似乎有些矛盾:“可您前几年吸纳进中原的匈奴人,都圈在了特定的几个地方。您还是无法相信匈奴人,哪怕他们只是平民百姓吧?”

“在歼灭北夏初期,这是免不了的。甚至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内,这些匈奴人还是会不死心地想要复辟北夏。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你换过来想想,如果今日亡的是大齐,你会不会想要复辟大齐?”

敬坤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匈奴人还不得不防。不过,这只是这一代人的事情。等到了下一辈,情况定然会有所改变。那些没有经历过亡国的匈奴人,从小生活在汉人的土地上,口中说着汉人的语言,不管他的父母再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在他的心里,他就是齐人。所以对于这一代的匈奴人,我们要用,也要防。可是对于下一辈的匈奴人,我们应当投入更多地精力和物资去教育他们,让他们与汉人同化。只有这样,大齐才算真真正正地收服了北夏,而不是仅仅得到北夏的土地,就以为自己从此高枕无忧了。”

敬坤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多谢父皇,儿臣受教了!”

裴清殊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朕平日里忙,你得空的时候,也多和你舅舅聊聊这些。他学识丰富,又在朝为官多年,想来定然会给你不少启发。”

裴清殊这么说,是因为他发觉敬坤和宋池虽然既是甥舅,又是师生,可两人好像并不算特别亲近。

裴清殊当年和宋尧没有血缘关系,他还经常去找宋尧请教呢。可据他所知,敬坤和宋池的见面次数非常有限。

敬坤闻言,神色有几分纠结地说道:“回父皇,舅舅他学识渊博,儿子也想经常向他请教。只是先前外头有些风言风语,说舅舅是为了……是为了帮儿子图谋太子之位,所以才频频进宫。儿子不想给他添麻烦。”

裴清殊听了,不禁有几分好笑地说道:“图谋?你觉得还需要图谋吗?”

第163章

敬坤闻言,不禁惊讶地看向裴清殊。

“虽然朕从不曾向外人明言, 但朕从一开始就属意于你, 难道你自己还看不出来吗?”裴清殊忍不住笑道:“在父皇面前, 可就不要装模作样了哦。”

敬坤不敢隐瞒, 实话实说:“儿子是发现了父皇对我格外器重,可其他兄弟也都十分出色,儿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不敢妄测圣意。”

“你是朕的嫡长子,又很聪明上进,朕有什么理由不选你呢?朕没有正式立你为太子,只是因为现在还太早了。父皇不想让你活得那么累, 成为众矢之的。”

听裴清殊这么说, 敬坤突然觉得心里一酸。

的确, 作为皇长子,又是嫡子,别说被册为太子了,就算他现在还不是太子, 敬坤的肩上已经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和压力, 有时候甚至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人们都说嫡长子少年老成,十分稳重。可是其中的苦涩,只有敬坤自己知道。

他并不是一出生便想要做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的。只是环境逼迫着他,让他不得不迅速成长而已。

从小到大,裴清殊政务繁多,陪伴敬坤时间最长的, 还是母亲宋皇后,还有长华殿里的先生们。

他们所有人,都对敬坤给予了沉甸甸的期望,在无形中赋予了他在这个年纪本不应该承担的压力。

只有他的父皇、本应对他最严厉的人,现在却这样理解他,还试图缓解他瘦弱肩膀上的压力……

敬坤突然感到一阵鼻酸。

可是他不能哭。

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不会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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