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眨着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老书吏,“在官府做事儿,不就是官吗?”
这么个官宦世家啊……
老书吏松开差点儿就被他捻断的胡子,咳嗽了两声,边往纸上写边道,“是,是……那你再说说,这书香门第是怎么个解法啊?”
“我们家里讲行医讲验尸的书可多了,就是看书最快的秀才连着看仨月都看不完!我们县里所有讲验尸的书我都读过,我还知道怎么写尸单。”
好个书香门第啊……
老书吏摇头苦笑没话找话往下说,“这填写尸单是刑房书吏干的,可不是仵作的差事……”
“我知道。可尸单也是要仵作画押的,我爹说至少得能看得懂才行,不然被那些刑房书吏坑了都不知道。”
老书吏默默抬头瞅了楚楚一眼,这小姑娘是真不知道坐在她面前的就是个刑房书吏吗……
“这个世代忠良……”老书吏咳了两嗓子,“你还是说说你对三法司知道多少吧。”
楚楚一愣,“三法司?”
她隐约记得,刚才去西验尸房路上,她跟七叔讲六扇门,七叔就跟她念叨什么三法司来着,她觉得他俩说的完全是两码子事儿,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没往心里去多少,自然也就没问这三法司是个什么。
看楚楚愣着,老书吏提醒道,“三法司不知道啊?就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这仨地方是干什么的,知道吧?”
楚楚一脸茫然地摇头,这仨地方倒是都听说过,都是京城里跟判案有关的地方,可到底哪个是干嘛的,她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可这会儿要是什么都不说,这个题不就算是没答出来吗,上场验伤已经让那个坐轮椅的搅合坏了,这场可不能再考差了,就是硬说也得说出点儿啥来才行!
楚楚一急,突然想起隐约间记下的七叔的几句话,忙道,“不过……我知道三法司的老大,三法司的老大是王爷,我今天早晨在刑部外面还给他磕头来着。”
老书吏眉毛一挑,“你认得安王爷?”
“对对对,就是安王爷!”
老书吏有心无意地往侧面屏风望了一眼,“那你说说吧,知道安王爷什么啊?”
楚楚一边竭力搜罗着七叔那会儿模模糊糊的念叨,一边往外倒,“安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七皇叔,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
到底是听说来的心里没底儿,楚楚一见老书吏皱了眉头,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急得小脸发红,“我,我还知道王爷的名字,名和字都知道!”
老书吏一见楚楚急了,忙跟哄孙子一样哄道,“好,好……不急,不急啊,你慢慢儿说,慢慢儿说……”
楚楚定了定神儿,舔了下嘴唇,她记得七叔就是这么说的,肯定没错。突然一想,刚才那两句说的都是那个王爷不好,怪不得老书吏要不高兴了,楚楚赶紧补救,“我觉得王爷的名字可有意思了,一点儿也不像脾气不好的人。”
“嗯?”
皇家姓萧,安王爷排瑾字辈,名瑜,至道二十六年出生,是个卯年,古言里又有句“瑾瑜,美玉也”的话,就得了“卯玉”的字。他知道这些也得有十年了,怎么就没看出来安王爷这中规中矩的名和字哪儿有意思了?
“王爷名叫小金鱼,字毛驴,您说有意思不!”
老书吏手一抖,在那张写了大半页字的纸上划出了一条粗粗的黑线。
楚楚意犹未尽,“王爷肯定可喜欢小动物了,要么怎么叫这么个名儿呢!我爷爷说了,喜欢小动物的人都心善,脾气肯定都不差……”
老书吏正一身冷汗的时候,突然听到三声叩响屏风的动静。
这是那两位爷跟他说好的就此打住的信号,老书吏瞬间如释重负。
那三声叩得急,还不轻,楚楚也听见了点儿动静,扭头看向屏风,“那是什么动静啊?”
“毛驴……不是!风,风刮的……”老书吏一阵手忙脚乱,“好了好了好了……我问完了,完了,完了……你,你,你先回去吧,明儿午时三刻在刑部门口问斩……不是!看榜,看榜……”
“明天才出榜啊?”
“对对对对……明儿,明儿才出榜呢,你先回吧,啊……后面还有人要考试呢,走吧,走吧……”
楚楚暗自庆幸,还好昨晚留了个心眼儿,没先去住掌柜说的那个不花钱还给钱的客栈,这不今天晚上就要用上了嘛!
“谢谢大人!”
“不敢,不敢……不是!不谢,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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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楚楚蹦蹦跳跳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景翊才跟萧瑾瑜从屏风后出来,老书吏慌得就跪到萧瑾瑜面前,连称该死。
景翊笑着拉起老书吏,“你别急,我死完了才轮得着你,你等着也是等着,到西验尸房把这丫头刚才验尸的记录拿过来吧,没准儿回来就轮到你了。”
老书吏也顾不得琢磨景翊这话里有几分真假,磕了个头就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他俩人的时候,景翊抱手看着一脸沉静的萧瑾瑜,“怎么样,收了她吧?”
在萧瑾瑜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就他能还分辨得出来萧瑾瑜是在窝火还是在沉思。
他这话说出来之前,萧瑾瑜是在沉思,之后,就是火大了。
萧瑾瑜眉心一蹙,冷然掷给景翊一句话,“说过多少回,不许往我身上扯女人的事。”
这不但是萧瑾瑜排名前十的禁忌,也是据景翊所知萧瑾瑜那个貌似无懈可击的脑子里为数不多的硬伤。
“谁跟你扯女人的事儿了啊,我这不是在说仵作呢嘛,你自己琢磨的什么呀!”
萧瑾瑜隐约觉得脸上刚才被楚楚抚过的地方在微微发烫。
景翊轻勾嘴角,“你脸红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