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明显是争吵的声音, 李卯这会儿不由有些愣怔,“啊?娘娘,奴才……”
“陛下说要回宫。”许纾华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外面那人赶忙连连答应着进来扶皇帝。
一进屋便见两人这副狼狈模样,李卯也不敢多看,只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碎瓷片,过去扶住皇帝的胳膊。
经过方才那一泼,温热的茶水虽是没落到他脸上,却也成功让人酒醒了大半,后知后觉自己差点做了什么混账事。
傅冉这会儿望着她满脸的冷漠,忍不住紧蹙眉头,“纾儿, 方才可伤着你……”
“陛下。”许纾华此刻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他说,兀自将话打断, “方才是臣妾失手将茶水洒到了您身上,还望陛下恕罪。如今夜里尚凉, 陛下还是快些回乾晖宫换了干净衣裳才好。”
五月的天气, 夜里如何会凉?
傅冉没再说话,只这般望着她良久,最终也没说什么, 被李卯扶着出了坤晴宫。
眼瞧着皇帝出了宫门,浣心也将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好了。
敏心端了热水进来,沉默地将东西放下等着浣心伺候许纾华梳洗,自己则是又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等吩咐。
许纾华看她一眼,也没说话。
自打那次从御审司大牢回来之后敏心便成了这副模样,像是真的被吓着了,越发地沉默寡言。
浣心怕她失魂落魄的伺候不好主子,便不让她近身伺候了。
许纾华到底也是没下了狠心将人赶出去,只打算过段时间将人分到外面洒扫院子干粗活,到了年龄放出宫便罢了。
说到底这些做奴才的都是可怜人,敏心固然是殷秀沅的帮凶,可如今让她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上几年也算得上是许纾华的报复了。
重要的还得是放在大牢里的那位上。
眼下坤晴宫这边已然熄了灯,乾晖宫却灯火正亮。
李卯端了碗醒酒汤过来,抵到傅冉手边,“陛下,醒酒汤熬好了。”
“恩。”那人沉着脸色捏了捏眉心,随后端起那碗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原本这些日子不曾见着许纾华,他今日是高兴的,奈何今晚给沈以昭办了接风宴,又听闻阿昭进京后第一件事不是入宫而是去了宣敬侯府,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听到沈以昭的名字他便心中有气郁结,以至于到了坤晴宫还借着酒劲说了那些个胡话。
这会儿想起许纾华那副冷漠的样子来,傅冉心中自然还是歉疚。
他将手中的汤碗放下,看向李卯,“明日你去库里给皇后拿些补品送过去,再吩咐孙太医这些日子诊脉时仔细着些,来朕宫里禀报。”
“是。”李卯答应着,却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只是陛下,奴才以为,您既这般关心皇后娘娘,应当多去看看娘娘才是。”
皇帝没说话,拧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
“朕还是不去了。”
翌日一早,许纾华方才梳洗完毕准备用早膳,太后便到了坤晴宫。
“臣妾给给太后娘娘请安,母后万安。”许纾华起身便要行礼,却被一旁的芸梅给扶住。
陈湘语朝她摆了摆手,“你如今身子不便,行礼之事还是免了。不然哀家可受不了再失去小皇孙的痛苦。”
许纾华被芸梅扶着在太后的身旁坐下,“多谢母后。”
陈湘语微微颔首,转过身来拉她的手,一脸关切的模样,“哀家听说昨晚皇帝喝多了来你这儿闹了一通,可有伤着你?”
许纾华早猜到她是为此事而来,这会儿只笑着摇摇头,“此事不怪陛下,是臣妾不慎摔了茶盏,还弄脏了陛下的衣裳。”
她这话说得语气中有十分的愧疚,便也显得她越发委屈。
同为女人,许纾华怀孕之事又是对陈湘语极为有利,太后这会儿自然能够真切地体会到她的为难。
“身为皇后虽是要帮皇帝分忧,可你如今这副模样还是莫要逞强了,在哀家这儿也不必替他遮掩。”
陈湘语说着叹了口气,“皇帝是哀家的儿子,你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此事也确实是皇帝的错,哀家已替你说过他了,纾儿你便也别挂在心上了,莫要同他置气。”
敢情这是来她这儿劝和了。
许纾华不由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仍旧温婉谦和,“劳母后挂心了。臣妾知晓,也并没有与陛下置气,母后放心便好。”
许是见她当真没有生气的样子,太后这才点点头,“恩,你这样说哀家便也放心了。”
这宫中来看许纾华的,关心更多的自然是她腹中的孩子。
陈湘语又问了几句可有身上的不适,又或者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许纾华也没瞒着,只说想吃辣。
民间有俗语所言酸儿辣女。听得这话,太后果然皱起了眉头,心中又盘算起往后宫塞人的事情来。
毕竟如今皇帝的羽翼渐丰,隐约之间还有要摆脱她控制之意。
有了自我意识的傀儡只能被抛弃再去寻找新的,而能够名正言顺的也只有傅冉的孩子……
许纾华倒也不甚在意此事,她如今已是皇后,册宝都在手上,便已掌握了主理六宫之权。
太后的目标又并非后宫而是前朝,故而无论再给傅冉选多少妃子秀女,这后宫也是她许纾华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