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粉末的效用不过几个时辰,若太子殿下这几日不曾出宫……还请娘娘细细思索。”
眼看着浣心煎好了药端上来,许纾华沉声唤了她一句,“将这几日伺候在偏殿的所有人都叫来,在院子站好,一个个搜查。”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正抱着孩子的乳娘,“尤其是那几个贴身照顾的,都要细细地查。”
“是,奴婢这就去办。”浣心将药碗递给了主子,顺带着将乳娘也给拉扯了出去,孩子便由许纾华亲自照顾着。
孙慎平跟着浣心一起去搜那些宫女太监们身上是否有毒粉,这会儿屋里便只剩了他们母子二人。
方才她一直忙着询问太医,又紧张着孩子的情况,一时间竟不曾发现少了个人。
这会儿许纾华才惊觉皇帝并没有从寝殿那边跟过来,心中不由疑惑。
她生下傅澄颐时,最开心的便是那人,怎得如今孩子病了他却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罢了。
左右她也不想这孩子跟傅冉关系过于亲密。
许纾华这么想着,垂下眉眼给孩子额上那块已经被捂热了的手巾浸了冷水,拧得半干重新放上。
又舀了一小勺药汁,吹至温热才递到小娃娃的唇边。
她柔声哄着孩子吃药,眼眶忍不住都泛了红,“颐儿别怕,无论谁要害你,娘亲都会让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夜幕笼罩着整座翡京城,空中少见的几颗明星泛着浅淡的光,月色几乎淹没在一团乌黑的云中。
就连那座繁华的府邸也有大半被笼罩其中,唯有书房透出来的灯光隐隐透过黑暗,企图在院中投下一小片光亮。
窗前站着的那人仰头望着空中那模糊得几乎辨不出形状的月亮,漆黑的眸子泛着寒凉的光。
他负手而立,像极了当初那个他十分崇拜的男人。
只是如今的这份相像,令他既恶心又愤怒。
“时候差不多了。”他低低地道了这么一句,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幽幽回响,听得人心里发颤,像极了鬼魅之音。
“既然我不能拥有所爱之人,那么你也不配。”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拇指上戴着的那枚白玉扳指,轻轻摩挲两下。
似乎又浮现了那人将这扳指送给自己时的画面。
——“过往已矣,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定会护你周全,保你衣食无忧。”
——“愿你能过潇洒自由的日子,而不是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傅禹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确实不会像你一样。”
“但你却要同我一般了。”
慈昀宫里不知是谁摔了茶盏,清脆的声音划破夜色,陈素语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皇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冉的目光冷冷落在她的身上,“母后心知肚明,又何须朕说。”
他站起身,背对着自己那位早已丧心病狂的母亲。
“您如今还是太后,朕也尊您为太后。可这并不代表着您从前做的那些事都不复存在,更不代表着您可以只手遮天。”
“傅冉!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你——”
“夜深了。”傅冉扬声将话给截了过来,终是再也没看身后那人,“朕便不打扰母后歇息了。待明日水落石出,做过的没做过的便也都会清晰明了。”
“母后您好自为之。否则,儿子也保不住您了。”
眼看着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陈素语的身子猛地一颤,吓得一旁候着的芸梅慌忙滚去将人给扶住了。
“太后您当心……”
“想我怀胎十月生了他,又呕心沥血二十年,却养出这么一个逆子!逆子!”她指着傅冉离开的方向,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目光忽地朝着侧间供着的排位看去——
陈素语愤愤走至案前,将那上面的供品排位一概推倒,扔在地上。
“傅明则,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便是你的儿子!你的好儿子!”
“太后……”芸梅快步过去要扶她,却被一把推倒在地,惊慌地去看双手撑在桌案前的主子。
屋里霎时间响起凄厉的笑声,伴着女人喊到嘶哑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慈昀宫。
“你们傅家欠我的,终归是要还的!”
……
许纾华半梦半醒之间听得了脚步声,她费力地睁开眼来看,只见一模糊的身影正坐在床边,似乎是要伸手去碰睡着的孩子——
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腕,“你做什么?”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叹息,那人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却也透着十足的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