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够体面?真真合了她爹说的话,有些人穷,但不下流。可自个日子过不好,就巴望着别人也不顺心的,肯定不可交。
敬完了茶,新妇燎锅底,煮一锅豆腐羹。这张巧娘灶上手艺不比她婆母朱氏差,但看小欣欣连喝两小碗豆腐羹便知。
“嫂,好吃。”
瞅小妹妹那小脑袋点得重重的,张巧娘也大方笑道:“中午大嫂再给你烧旁的好吃的。”
朱氏捧着碗,笑眯了眼,也跟着一块点头,终于轮到她用媳妇了。咱不比着谁,就比着娘来。一家子和和睦睦,才能拧成一股劲兴旺家里。
一直留意着吉欣然的辛语转过头来,看欣欣冲新嫂子露齿笑,就觉自己要失宠。
家里多了口人,新鲜了几天,日子便照常了。过个年,吉安虽不乐见吉欣然,但备不住在一个院子里待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看多了,总能觉出不对。
憋了二十余天,辛语在见到吉欣然把眉尾拉长,终于再也憋不住了,气哼哼地冲回东耳房,一屁股坐到绣架旁的凳上:“姑,那个在学你。”
嗯,她也瞧出来了。吉安对着绣架,绣着雪后寒竹林:“由着她吧,我还不信她能模仿一辈子。”
辛语担心的是旁的:“她不会还惦记着恶心您吧?”姑爷元宵节礼昨儿送到了,她瞅吉欣然也没往前凑。
吉安嗤笑:“她不正在恶心我吗?”也不知怎想的?重活一世不修己身,竟学起她。她还能顶了她不成?
原只是一想,未料等她及笄,再见到吉欣然时,吉安难得地失了神。要说年头时的吉欣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但现在
神色淡然,顾盼之间是把控得恰好的冰清。举止自然,似她从来就是这般。细细看过她的五官,一双杏眼依旧水灵,但其中没了怯怯,清澈无波得叫人一眼入迷。
鼻梁骨也挺了点点,唇粉粉的,应是涂了脂膏,瞧着甚是诱人。那双眉…描过之后,与她的几乎一模一样。吉安看着那人,只一个感觉,这才是书里的吉欣然。
也因此萌生了一个…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前生看书,书里对吉安这个人的定义就是个清冷高傲的大美人。她刻画不出吉安的具体形象,但现在却是再鲜明不过了。
书里的吉欣然,明明就吉安的一个影子。
一时间,吉安心中纷乱极了。她不知该可怜吉欣然,还是应先抚慰自己?
过去几年,吉欣然总恍恍惚惚,她一直以为其心境是受上辈子干扰,尚未沉淀好。以其对谭家那姑娘的仇恨,想来前生必是遭过狠虐。才重生回来,未彻底从噩梦中清醒,神神颠颠实属正常。
现在…吉安只想弄清一事,在书里吉欣然有意促成吉安与谭東那门亲事,是不是为了置她于死地?
一个影子,不甘愿只是一个影子。所以书里吉欣然要吉安死,如此影子才能顶了正身活着,得长久安宁。
那男主詹云和呢?爱的是吉欣然,还吉欣然身上吉安的影子?
小姑在盯着她,吉欣然的心在怦怦跳着。
察觉到气氛冷凝,樟雨嬷嬷笑着道:“人都说侄女似姑,真是一点不假。之前大小姐未张开,还看不出。现在长开了,竟越来越像。”
吉彦对此也甚是满意,他此次归来亦有喜事要与爹娘说,冲小妹笑了笑,便往正屋。他家欣然也有着落了,对方比不上楚陌,但也差不了多少。
望着那人,站在吉安身后的辛语,气得胸口起伏剧烈。这人怎般不知耻!像,像个屁。
“嬷嬷还是先带着欣然姐去厨房洗把脸,再出来说侄女像姑吧。”
“这丫头怎一点规矩都没?”樟雨嬷嬷打着哈哈。
有了缓和,吉安心绪渐渐平复,弯唇笑之:“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这话是对她说的,吉欣然身姿没了自然,僵硬地屈膝行礼:“小姑过奖了,欣然尚有颇多不足,还需努力学习。”
“还要努力学吗?”吉安似真似假地说道:“再学,恐怕就没有我活的余地了。”书里吉安那般聪明,未尝没有发现异端,只她太高傲了,且又对封建陈规心死
“小妹,你在胡嘞什呢?”黄氏支使着李管事将箱笼搬进屋里,回过头来笑问:“欣然变得再好,也不敌你。你不用酸。”
吉安轻嗤一笑:“酸?三嫂去了齐州府快一年了,怎就不见变样?”转眼看黄氏,“你当我是你吗?又蠢又瞎。”不想再看两人,回身往东耳房:“辛语,中午把饭端屋里吃。”
“你”
当着下人面这般辱骂她,黄氏怎容她:“你是不蠢,不然也不会大冬天地跳下河。”
听到屋外争吵,正屋几人赶忙冲了出来。
吉安终于体会到老来女的好了,爹疼娘宠,她可以放肆一回:“我大冬天跳下河是为了救欣欣。你呢?大冬天的夜半起床…吓婆母。单凭这一点,你就可以从这家里滚出去了。”
“你”
“黄妍娘,”吉彦阴沉着脸大喝:“闭上嘴滚回屋里去。”几天好日子一过,她就忘乎所以了。明日小妹及笄,她在这闹什?
想想书里吉安的结局,她犹嫌不够,回身走向吉欣然,一把掐住其下巴,抬起她的头。
“小妹?”吉彦额上青筋直跳,却不敢像斥黄氏那般吼她。
吉安不管,她要把话说完:“人活一辈子,活的是自己。你呢?你活的是什么?”
吉欣然泪目,她没想过小姑反应会如此激烈。
“我不缺影子。”吉安松开她,后退几步再次上下打量起她,冷笑道:“你照着我的样子来,会不会心虚、忐忑,过着过着生起歹念,”声渐小,“想要我的命。”
闻言,吉欣然大惊失色,瞠目看着丈外那人。
“丫儿,”吉孟氏不许她说这晦气话。可吉忠明听闺女之言后,再看大孙女的眼色却变得深沉了,确实太像了。
吉安不再停留,寒着脸转身回去自己屋。洪氏抱起头绑冲天辫眉心点红痣的闺女,也不想再去瞧大丫头那张脸。
别说小妹了,换她也不乐意。自己长脸了,干嘛非要照着别人的刻画?还侄女像姑?低头看自家的胖丫头,今年别的没变,就头发一茬一茬地往上冒。喜得她逢集就给买头绳、花儿。
中午闹了一场,吉家各房就没在正屋用饭。下午,吉孟氏来到东耳房,见闺女坐在绣架前发呆,不由叹了口气。
辛语搬了凳子过来:“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