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又跑回来,拖着林庭跑:“快!帮我挑挑穿哪个裙子和西雅诺一起出门。”
林庭踩她一脚,碾几下才觉得解恨。还是帮沈如是选了件圆点裙子配着圆点的礼貌。看着那货蹦蹦跳跳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从前听见丫鬟们拌嘴,骂得“关不住的小浪蹄子”,只觉得十分贴切。无奈说不出口。
当日两人在海上谈话。沈如是说找个能生孩子的,然后接着做她的医生。现在看来这位西雅诺,虽然出身番邦,来历也就是个有点积产的小工人。可是如今看来,竟是不太会反对沈如是继续行医的。
林庭突然有点羡慕:也不知道我会找个什么样的。
…………
沈如是和彼得出门时,俩人都挺欢喜的。
顺着城西北向南走。一路上根本看不见风景。彼得偏头看着沈如是一颦一笑,走的有点拐。沈如是低头看两人的脚,一左一右一起走,笑得有点荡漾。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走到城南那理发馆了。
二目一对,不知怎么,居然就躲开了。沈如是想起在这里初见。只觉得一草一木无不顺眼至极。似乎对面走来的大胡子,都显得格外秀丽多姿。
彼得倒叹了声。突然看见前面有个餐馆,就不着痕迹的,引着沈如是往那个方向走。
…………
沈如是这时候简直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没什么感觉了。全身上下好像飘在半空。只看着那人容颜,就好像世间一切都无所谓。
他两个人在房间里独处不多,这时候甩了一帮人独自出来。真对面坐下,倒不知该说点什么。眼光无意识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互相看了多久,沈如是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同时又是一笑。
彼得突然犹豫着开口:“你是大清的人……”
沈如是抬头,觉着他问得奇怪:“是啊!”
彼得语气很慢,好像字斟句酌:“听说你在大清做过御医?那么,为什么来这里呢?据我所知,大清的人,坐船走这么远。来这里的。不算多!”
沈如是用手拽着人家桌子上的干花,在指头上绕着圈。只觉得这么面对面的说,有一点羞答答,有一点怪不好意思的感觉。对这个问题倒没有奇怪,随口答道:“你是听他们说的?因为……”
她突然打了个磕绊,因为的内容太不好说了。中二什么的。对面可是心上人。就算所有人面前沈如是都是个女霸王龙,在他面前,还是希望好像一只小白兔儿的。沈如是就给自己的行为美化了一下:“……因为从前就听说过这里的医学独特……”
彼得随意的“唔”了一声,也看不出信是不信。他其实正在为难。垂目想了一会儿,语速不知不觉地有点加快。他突然问道:“以后呢?以后……你还回去么?”
沈如是脸上笑容一滞。
…………
胤褆居然没有看错!
那位伯爵遗孀娜雅丽女士,竟然是真的对他颇有好感!
这位贵妇人做起事儿比沈如是利落多了。对方打听了胤褆男士的居住地点。然后就大捆大捆的砸来了玫瑰花。这天下午就有人送来了一堆。据说是自家花田所产。这年头的土地不种庄稼,不养羊薅羊毛,用来种花!什么叫奢侈,这才叫奢侈。
胤褆像火烧了裤子一样在厅堂里跳:“那个老女人!她居然敢肖想爷!”
胤礽却没像胤褆那样落井下石的笑。他做的过分多了——太子爷若有所思地想了半晌,然后抬头跟他兄长商量:“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的。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皇阿玛如果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反对!”
胤褆圆瞪双目,表示自己惊呆了:“你居然想让爷去和亲?”
☆、113回首烟霭纷纷
沈如是脸上的笑隐了去,望了一会儿墙角。心中天人交战。说一个“不”字,说一个“不”字从此鸳鸯相伴蝶双飞,吹箫弄玉不羡仙!
那个字就在喉咙口。那个字艰难无比,怎么也说不出来。沈如是自幼行医,经历了那么多,为得不就是能减少这世上几个人的痛苦。偶然出海以后,她把那“世上”改作了“大清”。
不错,西洋再好,名声再大再受人尊崇,都是异邦。不走这么一趟,很难意识到“国”是何概念。很难真正觉得那一片月亮头亲切。很难在这样的年纪就理解,什么是桑梓,什么是故园。
东望路漫漫,龙钟泪不干。相逢无纸笔,传语道平安。
一草一木那么多风物如此熟悉,还有失散的家人不知身何在。怎么能忘!那是出生了多少年,就在骨子里浸润了多少年的味道。
沈如是听到她自己的声音,轻轻的,甚至有些颤抖:“是啊……我总会回去的。”
一片寂静。
太过安静了,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沈如是艰难无比的问出了后半句话:“你呢?”
…………
胤褆一句话出口,林庭“扑哧”一笑。
那对峙的皇家兄弟,同时扭头怒瞪林庭。
林庭连忙摆手,不好意思的行了一礼出去笑了。她终究没沈如是那么随意,那这两位当成普通人支使。就是现在这样言笑随意和“外男”见面说话的日子,她都适应了好久!左右想想没什么事儿,林庭到自己房间里整理翻译的畅销言情了:
“……托尼绅士身价近万,他有着好象大理石一样坚定的性格,和俊俏的好像太阳神一样的耀眼面庞。所有的未婚小姐都暗自喜爱他。他却对于一个出身普通人家的女儿心中升起的强烈的爱慕之情,据说那女子相貌普通,可是气质极为出众……”
…………
厅堂里的两兄弟赶走了林庭,缓口气继续怒瞪。胤褆心中突然就兴起胤礽前两天的那句感慨了:番邦女人真是不懂妇道啊。一个寡妇追求外国小伙这是什么事儿?她夫家没有长辈把她沉塘么!
胤褆仰天长叹。那小伙若不是他,他也乐得到处说去。某年某月某青壮年男子,被风姿绰约的某夫人追逐,好像那董贤跟了长公主,又好像那刘山阴面首三千……问题这人是他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一个大老爷们被女人胁迫了,说不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胤褆左右看看,一抹脸,火气全冲着胤礽来了。身为一个男人被女人看上,这本来是万分骄傲之事。可是被人看作男宠面首一流人物来赏赐讨好,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胤褆几分得意早就全化作了窘意。憋缺之下,口不择言,冲着胆敢建议他接受那老女人的胤礽冷笑道:
“你说的轻巧!自古以来,只听说公主联姻的。我堂堂皇子,给人做面首?你无所不用其极,陷害自家亲大哥,你也好意思自称是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