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小哥脸上带出个酒窝儿来,边笑边点头:“劳烦贤弟记挂着。都好!我家在京郊置了几亩地,虽然不多,可产息也足够一家人嚼用了。我爹娘都在京里。这次因为我考中了,离上任还有段时日,便让我回乡来告诉祖宗一声!”
他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事来。便问沈如是道:“你可记得我们当时出行时那两个搭船的客人?对了,沈大夫似乎还给他家小公子治面瘫的……那两个人!”他放轻了声音,左右看看:“……我后日才知道,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沈如是苦笑点头。如何能忘!却也不好说许多。只勉强道:“竟然如此!”
…………
李家小哥兴致勃勃回忆了一通那日江上遇水匪,又遇风浪。见沈如是有些意兴阑珊,便是一笑:“瞧我,尽说自己了。沈贤弟这些年可好?医术当是大进了!”
原来,沈如是虽是太子带回京城。可是出海两年。了解她情况的人并不许多。李家小哥在京城也听说过“沈太医”的隐约情况,却并不知道,那人就是这眼前人。
沈如是回想自己这三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抬头想了会儿自己的医术,摇头:“差得还多呢!我也到京城了……真见过好大夫了。可惜有眼无珠没学到太多……”她想起临走前那乌龙事儿,又加了一句:“学艺不精呐!”
李家小哥儿笑道:“沈大夫何必太谦。当年你十岁年纪就是太仓有名的小医生了……”他又想起一事:“沈太医可曾娶亲?”
沈如是呛得一咳嗽,立刻想起当年马车上李夫人拉着自己介绍她家里那陪嫁几顷地的侄女儿了。忙不迭的点头:“已经有了,有了……”
李家小哥儿大约真有这做媒的念头,闻说了就有点怏怏。随口问道:“不知是谁家千金?”
沈如是头脑里一闪而过的先是西雅诺,再是林庭,最后定格在某光头上。她突然就萌生了某种恶趣味,便回答道:“贱内……咳!身形壮硕……”
李家小哥儿以为“沈贤弟”这是略有不满,连忙安慰:“……好生养就行。”
沈如是接连咳嗽几声,脸都红了,几乎憋不住笑:“……正是,正是。兄长好见识……”
看见对方眼神诧异,难免又强忍着解释道:“这几日风寒,风寒,不当心咳嗽……”
李家小哥这才释然点头。
…………
两人说了些乱七八糟。
李家小哥儿又想起个新鲜事儿来:“对了,贤弟还记得当时搭船的那个算命的家伙么?也在京城哩!好像和八皇子关系极好。”
沈如是好久没听见罗德的消息。顿时关注。听到了“皇子”,又皱眉。想起她自己和那两位皇子交往中了解的情况,似乎皇家对于算命的颇有些说不清的警戒……便重复了句:“八皇子?”
李小哥儿没听出沈如是语气之复杂,点头道:“我也有幸见过一次。真真是皇家人,天成贵气!令人不得不信服呢!”
沈如是忍不住张口提醒:“……还是当心些好。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呢。”
李小哥儿奇怪的看着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是想不到的福分!哪有刻意远着的道理,那才是得罪了人。”他虽这样说,却最终自嘲一笑:“再说,像我们这样的小官儿,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天颜的……我上次还是东翁的推荐呢。”
沈如是垂目不语。她在大理寺住了几个月,听见了不少事儿。对官场多了几分复杂的感觉。
只是,在官场上的,谁不想着步步高升。念着修身养性的就别进这博弈的一亩三分地儿!
沈如是与李家小哥儿从前交情也平平——这更多的话,倒不好说了。只是想起对方当年一把米的救命之恩。沈如是有些无措。若真是对方得了病,她尽力救人一命也就罢了。可若是这样官场上一个不慎。她就是有一身医术,也未必帮的上忙。良医胜良相。然而良相的威风可大多啦!
沈如是胡乱想着这些,却听见李小哥儿有些为难道:“我有个朋友病了,不知道沈大夫方便不方便帮着看一下?”
沈如是痛快点头:“医家本份!”又问:“是什么病?”
李小哥儿道:“风寒。”
沈如是大惊:“李兄何必为难。这不是随便一个大夫都能治的么?”
李小哥儿摇头:“沈大夫先听我说……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个商贾,做过一点偏门买卖。在城里的名声坏了就没人给他看……”
沈如是果然皱了下眉:“偏门?”
李小哥儿有些羞愧,轻声道:“拐卖人口。”
沈如是顿时沉了脸。
☆、136当年的贾胖子
李家小哥儿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地。可是话都说出了口,反而轻松了几分。他也知道这请求有点为难了——
人生在天地间,有手有脚挣衣食,不论穷通,这都是值得尊敬的。可是用一张利口花言巧语或拐或骗那不懂事儿的小儿,让人家入了火坑,坏了一辈子。这简直是黑透了心肠,再可恶不过的事儿了。
孔先生怎么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做这样的坏事儿,难道不怕自家后代也遭遇恶人?人无恻隐之心,这算什么人呢!
就算在大部分人都不怎么识字儿的乡间,拐卖人口这样勾当,也是遭到大家唾弃的。不识字,不是不识礼!
李家小哥更不知道,眼前的沈如是,曾经也被拐卖过。还是个看起来仿佛的熟人儿!他看见沈如是脸色一变怒气沉沉,就急了,摆手跺脚:“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沈贤弟听我从头来说。”
…………
沈如是看在李家小哥儿的份儿上,勉强按了按性子。就听见对方道:
“愚兄说的这人,也是咱们太仓府的……
“他原先是个正经绸缎商人。大约七八年前,因事与本地一青楼起了龌龊。似乎是弄丢了对方的雏妓……”
“……这人也是个急脾气,两家不知怎么就吵到县太爷那里去了。后来还在全城贴那走失的孩子的画像,最后也没找到人……”
沈如是眉头微动。只听到李家小哥懊恼的跺了跺脚,声音中有几分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