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立到认同,从认同到合作,五个月的时间,现在的他们却像合作多年的伙伴一样,默契十足,而他又总是信任她给出的意见。
这信任,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早已超出了工作的范围--
“你感冒好了吗?”唐宁推开电脑,看着夏千语问道。
“恩。”夏千语眼皮轻跳,却连头都没抬。
“肖奕不是那样的人!”唐宁突然说道。
“什么样的人?”夏千语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向他。
“他……可能……所谓七宗罪,也是每个人天性里逃不过的原始欲望,于肖奕来说,是适当的环境诱发了他的贪欲。”唐宁一字一句,极其缓慢的说道,似是在努力的寻找合适的措词,又似想极力说服夏千语同意自己的观点。
夏千语放下手中的笔,冷笑说道:“这么说你认同’怀壁其罪’的说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宁看着夏千语带着讽刺笑意的脸,不由得嗫嚅起来。
“唐宁,你今年24岁不是14岁,不用我来教你怎么做是非题吧?”夏千语的面色没有半分缓和。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唐宁霍的一下站起来,暴躁得将夏千语桌面的文件扫在地上。
“看来刚才的发泄还不够,我找个人和你再来一场?”夏千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夏千语,是不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都能保持这样的冷静与理智,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事情,会让你情绪变化?”唐宁低头看着沉静坐在面前的夏千语,声音慢慢变得弱了下来。
“如果遇事只会情绪失控,和肖奕又有什么区别?”夏千语淡淡说道:“你发过脾气,肖奕所做的事就会消失?还是你难过愤怒,施工队的事情就解决了?”
“我……”唐宁紧握的拳头,在桌面上重重一击后,慢慢的坐了下来,神情郁郁的说道:“对不起。”
“人有情绪、有原欲,这都对,但人与人之所以不同,是因为有的人有底限、有的人没有;有的人有自控力、有的人没有。”夏千语从转椅上站了起来,看着唐宁淡淡说道:“唐宁,我对你……是有期待的。”
“我……”看着夏千语淡然而不带情绪的眸色,心里不禁隐隐一动--这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可是她为什么不早些告诉自己?
是为了这所谓的’期待’?
“肖奕的事情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唐宁声音低沉的问道。
“知道。”夏千语点头。
“你让我越过对亲人的底限亲自赶走他、再让我发现他的温情不过是私欲的遮羞布,一步一步,象钝刀割肉一样,让我一次一次的痛。”唐宁看着夏千语,颓然跌坐在椅子里,眉宇间早没了刚才怒火中烧的张扬气势:“夏千语,为什么不一次让我知道全部?”
“我对你只是期待,却没信心,一次告诉你?”夏千语拿了杯子走到饮水机旁,边打水边漫声说道:“我怕我看到你发疯的样子,会一脚把你踹回英国去。”
“你……”唐宁不禁怒目相视,脸上却微赫着,不得不承认她的预想--只是被人当面揭穿还是过于难堪,虽然夏千语总这么做。
“你看,我知道自己的忍受底限是多少,所以我控制自己的节奏。”夏千语转过身来,看着一脸颓然的唐宁说道。
“我知道了。”唐宁无力的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再慢慢蹲下,将刚才被自己扫在地上的文件一一拾起来。
唐宁将收好的文件递给夏千语,声音低低低的说道:“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确实费心了。”夏千语毫不客气的说道:“所以……”
“以后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人,你想怎么着都成。”唐宁轻轻转身,眯眼看着窗外阴沉欲雨的天气,突然间有些灰心的感觉--父亲的手术就在下周,他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身边的亲人除了蔓蔓,再没有别人了。
“我父亲下周手术。”唐宁突然说道。
“我知道。”夏千语点头。
“不手术的话,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至少可以再坚持五年;手术的话,维持现状的可性是60%,醒来的可性性是30%,意外……意外的可能性是10%。”唐宁转过身来看着夏千语,声音嘶哑的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你不是和医生讨论过这个问题,才做的最后决定吗?”夏千语的眸光微闪,沉声问道。
“不到手术这一天,我们永远可以理智的去算计每一种可能的得失利弊,可是……”唐宁低低叹了口气,看着夏千语声色不动的模样,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担心也得去做选择,对吧。”
“每一种选择都可能让我们后悔,既然如此,那就理智一些。”夏千语淡淡说道。
“你说得对。”唐宁轻扯嘴角,脸上的表情却不知是笑还是无奈。
她总是对的,但有些事情又岂只是对错的问题。
唐宁将电脑装进电脑包里,对夏千语说道:“我今天晚上和英国那边再确认一下,然后给你一个工作进度表和请假单。”
“好。”夏千语低头看文件,不再理会他。
唐宁沉眸看了她一起,拎着大包转身离开夏千语的办公室。
唐宁知道夏千语是对的,他也做不到夏千语那样。人怎么可以没有感情、没有情绪?他不能。
对于肖奕,他难过、他痛心、他难以接受,但他也知道该怎么对待--与夏千语比起来,她不过是少了痛心而已。
所以,没关系,痛并不代表一定会乱,他会痛,但他也会努力用她的方式去判断去思考,只是--多了痛而已。
办公室的同事看着穿着健身服、又一身淤青的唐宁从夏千语办公室走出来,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要知道,自夏千语接手carlyle以来,从没有人能这样走进过她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