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天十夜
十天十夜!
整整十天十夜的折磨!
秦楚恍若刚出生的婴儿般,紧紧地卷缩在肮脏大牢内的一角,想着自己的生命力怎么这么顽强,这样的折磨下,都还没有死去……
“小姐……”
突然,一道明显压低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面前响起。
秦楚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依旧维持着那一个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姐……”封洛华心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不过才离开了短短二十天的时间,她竟……竟……他该死,他该更早一点赶回来的,或者他当日离开时,应该不顾她的反对,强行将她带走……
一缕雪白的发丝,落在地上,继而落入低垂着眼帘的秦楚眼中。
秦楚呆愣了半响才不可置信的慢慢伸出手去,轻轻地撩起那一缕白色发丝,举至眼前,似是要看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小姐,没事了,别怕!”
封洛华微闭了下眼睛,深吸了口气,轻轻说道。而后,手触上秦楚血肉模糊的不成样子的肩膀,抬起她的头,欲要检查她身上的伤……
秦楚颤抖着身体,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去掉了银质面具后的英俊男子。
眼中辛苦压抑了多日的眼泪,突然如洪水决堤般,控制不住的倾泻而出……
双手,想也不想的拥紧了面前的男子……
封洛华的身体,明显一僵,本能的想要推开扑入他怀中的人。但怀中簌簌直抖、浑身鲜血、消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身子,让他心,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顾不上平日里的身份之别,右手轻拍上怀中之人的脊背,如安慰一个孩子般,一遍又一遍的道,“小姐,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
秦楚似乎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这一刻,她只知道终于有人来救她了,那些痛不欲生的折磨,终于可以结束了……
又急又密滚落的眼泪,每一颗都落在封洛华的肩膀,渗透进他的衣服……也同时……灼痛了……他的心……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与老天交换,只希望怀中之人不要再这般哭泣……
好久好久,秦楚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一点点退出了面前这个在她最害怕、无助、绝望的时候,给了她可以尽情哭泣的肩膀。
又是过了好久。
“爹爹……”
秦楚缓慢的开口,想要问封洛华关于楚袁的事,但才刚吐出两个字,便被脑海中清晰的宛若昨日的记忆压的喘不过起来。她甚至突然间有些分不清那些记忆,到底是属于这句身体的,还是属于她的。
封洛华沉重的点了点头,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道,“将军,已经去世了。”
秦楚闻言,心,不受控制的猛然一痛,眼中渐渐压制住的眼泪,再一次汹涌的泛了起来。沙哑至极的声音,一字一顿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袁,那一个铁铮铮的男子,就好似屹立在悬崖峭壁上的参天大树,狂风暴雨不能伤其分毫,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毛毛细雨,却让他轰然倒塌,怎么可能?
这其中,任谁都知道肯定不简单,但没有人会真的去追究事情的真相,他们都只想想尽办法的除去那参天大树倒下后留下的盘根错枝……
“洛华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洛华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将军的最后一面。将军让洛华即刻赶回来保护小姐,不能让小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封洛华回忆着自己那一日赶到战场上的情形,奄奄一息的秦袁,紧紧地扣着他的手,命令他跪下起誓,用他的生命来保护秦楚。
望着面前遍体鳞伤的秦楚,封洛华衣袖下本就紧握的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加重力道,他没有保护好她,他竟让她受到了这般伤害。
他该死……
“小姐,洛华带你离开这里。”
秦楚闻言,猛然意识到什么,身体轻轻的颤抖了起来,低低的道,“你不该来的。”那一日,叶景铄故意游街般的拖着她在街道上跑了一圈,就是为了引出她父亲的人前来救她,从而将他们一网打尽。此刻,封洛华出现在这里,相信大牢外一定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出去。
“你不该来的。”
秦楚再次说道,但内心深处,却一直自私的希望他能来。这也是她这整整十日,能够坚持下来的唯一的力量。没有人知道,在地上那一缕白发落入眼底的时候,她是何种心情。就像长久关押在地狱中的人见到了阳光,干枯裂开的大地沐浴了甘霖……
封洛华当然知道此刻大牢外的情形,但是,她被关押在这里,就算是龙潭虎穴,他又如何能不来?“小姐,莫怕,有洛华在,洛华不会让小姐再受到伤害。”
秦楚眼中的泪,再一次滚落……
封洛华站起身,褪下身上的白色外衣,披到衣衫褴褛的秦楚身上,再戴起了取下的银质面具,而后,弯腰,将秦楚抱起,一步、一步向着大牢外走去。
秦楚突然不再害怕,抱着她的这具身体,坚实有力,而他的话,让她颤动的同时,也莫名的让她深信不疑。
如果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值得她相信,那么,就是他了。
……
从大牢内走出,天才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出来。
清新的空气,顷刻间迎面而来。
秦楚忍不住贪婪地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抬头望去,入眼的,是四周密密麻麻、蓄势待发、直指着她与封洛华的利箭。
场面,一触即发。
叶景铄缓步走上前来,两边的侍卫,如潮水般给他让出一条道。
秦楚在看到叶景铄的那一刻,身体几乎是反射性的颤抖了一下。这十日来,她对他的恐惧,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
“小姐,莫怕!”
封洛华感觉到秦楚的害怕,低低的安慰了一句,继而面无表情的对上叶景铄的目光,“没想到堂堂的南宁国将军,竟只会用这种手段向一个女子报仇。”
叶景铄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那又如何?”旋即讽刺,“楚袁死了,难道就没人了么?你以为凭你一人,就可以将她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