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候府的园子可比信远候侯府的大多了,二倍不止,奇花异草随处可见。令人不禁感慨:镇南候和信远候虽同为侯爵,在京都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镇南候袭爵于镇南公,父辈功勋赫赫,且手握实权;况且高家早册封公爵之前,已是有名的书香王族,根基深厚,人脉极广。而信远候则是村夫出身,且爵位只封那么一代且没实权,她们在那些真正的名门望族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高敏颇有优越感,很有大家风范的带着她们三人随处逛悠,耐心地和她们一一解说镇南候府的繁华。初雨、初晨见高敏亲和,心中巴不得结交上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巧言讨好高敏。没多大会子,三人成了挚友,无话不谈。说笑间,高敏侧头用余光扫向后头,见被她们冷落的初晨似乎在发呆,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高敏得意一笑,从腰间扯下一对蝴蝶玉佩,与了初雨、初虹二人,算作结交的礼物。玉佩材质精美,一瞧就是好东西,初雨、初虹自然感激,高敏很大声的说不必客气,眼睛却瞟向初晨。偏偏初晨脸上原有的呆滞不见了,面容平静、神态怡然的观赏风景。
高敏又气又恨,看见前方的顽石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趁着初晨看风景,高敏带着初雨、初虹和丫鬟婆子们快步走进去。
初晨意识到她被落下的时候有些晚了,虽快步跟了进去,但进了顽石林,里面假山层层叠叠,排布错乱,羊肠小路七拐八弯的,很容易藏人;初晨走了没几步,不仅不见高敏等人的身影,连她们的说笑声声音也听不见了。
初晨试着喊了两声,不见她们回应,原地等了会子。突然有稳健的脚步声传来,初晨忙躲在顽石后头。脚步声越来越近,停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起来,最终渐渐地远去。初晨这才敢探出头来,按照原路返回。出了顽石林,初晨瞧距离四五丈远的地方站着一名二十多岁的高大男子,背对着她。初晨早先听脚步声便觉得像是男子,故此并不太惊讶,只小心的藏在假山后。
不一会儿,镇南候府的大奶奶初雪领着几个婆子来。初雪远远地顿住脚,由婆子上前跟那名男子说什么,男子摇摇头走了,随后初雪也带着人走了。
初晨这才敢出来,一个人按照原路往回走,路过荷塘的时候,隐约听到荷塘边传来的争吵声。
碍于先前发生的事儿,初晨忙躲到一颗较粗的柳树后头,探头望去。
塘边水榭上站着两名少年,分别穿着青色和白色的锦袍,穿青色的那位衣着更华贵些,手拿的白玉骨扇更是价值连城。
初晨眯起眼,隐约瞧得见俩人的长相。穿白的那人正是镇南候的小儿子高曦,青的那位她不认识。初晨冷眼瞧着相貌比高曦好些,那股子惹人厌的嚣张劲儿也比高曦更甚。二人似乎在吵架,互不相让。初晨没心思欣赏俩小孩子打架,叹口气,背靠着柳干站着,毫无耐心的等待二人吵完。
……
“高曦我告诉你,小爷就要把这子放这!”
“君子下棋,落子无悔,你才刚把子落下,现在反悔,来不及了。”
“我不是君子,可以悔棋!”
“无赖!”
“听你这话意思,你是君子了?高曦,你真好意思点头。我且问你,君子会骂他人是无赖么?”
初晨听到这,禁不住勾起嘴角。这位青衣少年说话,还真是,有趣。初晨禁不住好奇以骄傲面容示人的高曦,此刻会是怎样的窘迫的神情,偷偷地探头去瞧。
此时,高曦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脸颊通红的,脖颈上青筋暴露,指着对面人嘶吼道:“我即便骂你,也是君子。”
青衣少年闻言噗嗤乐了,悠哉的坐下来,摇晃着手中的扇子,缓缓的对高曦讲起道理来。
“你骂人既是无礼,无礼之人如何仁?不仁之人怎可谓君子。你称自己是君子,举止却和君子之仪相差甚远,这便是世人常言的‘表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如此表里不一的人,应称为‘小人’,故高曦兄确非君子实乃小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引自——清.郑燮《新竹》
vip章节 20第十九章 怀璧的嚣张诡辩
明明他悔棋在先,怎么自己竟变成‘小人’了?结果分明荒谬之极,却挑不出理来反驳他。高曦气得发抖,偏偏那人拿着一脸贱笑给他看,顺手抄起棋盘,往他脸上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喊。
“朱怀璧,我要把你杀了!”
棋盘是檀木做的,虽然不是什么利器,但若带着冲劲儿打到脸上,少不得鼻青脸肿。初晨见不得血腥场面,下意识的掩住眼睛。接着有落水声,初晨透过指缝,看见那个青衣少年依旧屹立在水榭之上,面容疏朗,神情淡然,如出尘的仙神华贵清冷至极。
荷塘里的少年拍打着水花喊救命,岸边候命的小厮们爷围了上来,个个慌了神儿,喊人的喊救命的,偏偏没一个敢下水去救的。
初晨有些窒息,身体软绵绵的摊靠在柳干。她似乎忘了怎么呼吸,捶打着胸口刺激自己喘息,快要眩晕的前一刻,终于张开口拼命地喘息起来。初晨擦干眼角的泪,别眼水榭上那名叫朱怀璧的少年。他恍若另一个世界的人,面无表情的向四周张望,偏偏不去看水中的‘热闹’。
水榭上少年的身影和黑影重叠,前世的情景再现……那个漆黑冰寒的夜晚;那个令人绝望的大婚之夜;那个人让初晨永远无法忘记……初晨的眼泪再次不争气的留了出来。她大概再也没有办法去真正的开心、去真正的笑着,身体里那个叫‘心’的地方碎裂的,一直隐隐作痛。
初晨厌恶的皱眉,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逃开。
初晨再入菊园时,被三个身影挡住去路,抬头见是高敏、初雨、初虹三人,才敢松了口气。
高敏见发现初晨脸色苍白,料定事儿成了。她往初晨身后看,怎么只有她个人,觉得奇怪。
“我大嫂呢?”
初晨也奇怪:“才多大会子,高姐姐便忘了?大姐姐和大伯母、侯爷夫人一起陪着王妃呢。”
高敏微愣,随即敲敲脑袋,尴尬的笑,道自己大概失忆了。随后她又冷冷的看着初晨,责怪她不认真走路。
“幸而我们在这遇到你,若你独自回去,被外人瞧了,免不得以为我们镇南候府的人怠慢了你。”
初晨明白高敏所谓的外人意指秦王妃,显然她怕在王妃面前失了体统,这才好心的在此截住她。主人发威,她这个客人不好埋怨什么的,服软低头赔罪也就过了。
见她打蔫了,高敏挺满意的,招呼大家回去。
亭子里夏氏、张氏和王氏正聊得欢,原先坐陪的大奶奶周初雪却不在了。三人见姑娘们回来,忙招呼她们坐下。王氏正欲问周姓三个姑娘玩的如何,却见周家六姑娘突然起身。
初虹拉住初晨的手,对高敏再次道歉道:“我这妹妹哪儿都好,就是性子野了些。我猜她才刚被这里的繁华迷住了眼,不知不觉的走失了。她岁数小不懂事,高姐姐莫要怪罪于她,要怪就怪我这个姐姐没教好。”
夏氏、张氏和王氏闻言,皆疑惑的看向高敏。
高敏有些急,她早先截住初晨,就是怕这事儿捅到未来婆婆面前。初晨是客,在她的府里头走丢,多少也是她这个主人没照顾到的过错。况且她比周家的三个姊妹大很多,更有责任了,高敏此刻恨不得用眼神把周初虹撕碎。
王氏见女儿恶狠狠地盯着周初虹,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茶碗咚的一声打到桌面,入了高敏的耳。
高敏警醒,发现夏氏紧盯着她,僵硬的脸上裂开笑容,慌忙撇清关系:“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初虹妹妹你误会了。”
初虹也意识到自己大概说错话了,她一心想着在王氏面前打压初晨,却忘记考虑高敏这一层。十分歉意的看向高敏,连连道歉说是自己误会了。
事情既然捅出来的,听者自然想弄个清楚。夏氏不太满意高敏的表现,脸色冷了下来,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转去问初雨。
初雨把事情的经过轻描淡写的讲了一遍,即没说高敏有意丢下初晨,也没说初晨是故意走丢。只说是她们这几个做姐姐的路走快了些,妹妹年纪小大概跟不上,又恰顽石林里路难走。等她们发现初晨不见了,便立马原路返回去寻她。
初雨三言两语撇清了整件事,没有给任何人难堪。不禁让人另眼相看,众人纷纷感慨不愧是侯府长房嫡女,懂事儿识大体。夏氏也开始注意上初雨,打量这丫头模样也不错,相貌和她七妹妹比起来虽然差点,却也是十分耐看的。
夏氏欢喜的撸下个镯子送给初雨,又对张氏赞美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