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仪夫人语结。我轻一叹,看向元汲道:“殿下,本宫只问你一句,谁告诉你的陛下要立静妃为后?”
“是……”他犹豫了一瞬说,“儿臣只是中听宫人说起的。说父皇要立静妃为后,日后儿臣便也算不得嫡子了……还说母后去了,日后宫里还有儿臣什么事?左不过再过几年挑个偏远的封地去……”他抬了抬眼,嗫嚅着又道,“这倒都无所谓,儿臣只是不想静妃坐到后位上……她杀了母后,儿臣还要认她作嫡母不成?”
我望向琳仪夫人,琳仪夫人听罢长长一叹,摇头苦笑道:“这孩子……”顿了一顿,又问他,“哪儿听来的昏话?你晏母妃说了,你父皇听后都甚是疑惑。”
“就是月薇宫的宫人……”元汲低低答道,“儿臣在去给父皇问安的路上听的。所以也没再回来问母妃、亦没去晳妍宫问晏母妃。”
竟是月薇宫的宫人……
琳仪夫人霎时勃然大怒,拍案道:“好个静妃!眼线竟是安插到本宫来了!”
“夫人息怒。”我垂眸沉稳道,淡瞥了元汲一眼,又说,“劳烦殿下先出去……”
元汲便站起身,朝琳仪夫人一揖:“儿臣告退。”顿了一顿又说,“儿臣知错了……”
琳仪夫人略显烦乱地摆了摆手:“你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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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既觉得是静妃设的计,就不必责怪皇长子。”我欠身冷笑道,“自己得不到便要除之,倒像是静妃的作风。”
她如是不能通过得到皇长子而夺取后位,那么除掉他不让他成为旁人的助力自是最好的。她不用他死,只要宏晅对他设防、父子间有了隔阂,便足够了。
“陛下可怪他么?”琳仪夫人语中颇有担忧,我摇一摇头,道:“陛下说不怪。但有些话……我自会替皇长子说到。”
就算是激怒他也要说到。皇长子到底是个孩子,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涉到他。
我折回成舒殿。在离殿门口不远的地方,怡然握住我的手:“姐姐……不然我去吧,我也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姐姐还有着身孕……”
“我还有身孕护着,你有什么?”我淡看着她一笑,“没事,陛下对我……总还是照顾的。”
她扶着我走到殿门口,手上忽地一紧:“姐姐……”
“怎么了?”我脱口问了一句,抬起头倏然愣住。
这孩子主意太大了,当真以为自己已经能应付得来这些了么?竟是比我们还先一步来了成舒殿!
我退到门边摒了息,便听元汲忐忑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宏晅背对着他没有回话,他的语声更加慌乱了:“儿臣只是……只是不想认她作母后。”
“哦?”宏晅轻声一笑,回过头来,“为何?”
元汲似有一愣:“父皇您这样问……是当真要立静妃为后?”
宏晅淡道:“若是又如何?”
“她杀了我母后!”元汲怒而喊道,我与怡然俱是一惊,忙不迭地疾步进去,朝元汲喝道:“说的什么话!大过年的惹你父皇生气么!”
“……晏母妃。”元汲滞了一滞,惊慌失措。
“你说什么?”宏晅有一瞬的错愕,凝眸问他,“静妃杀了你母后?”
“父皇……我……”元汲彻底陷入了慌乱,我见宏晅面色沉沉的,忙拉着他的衣袖道:“陛下,元汲还小,随口一说,陛下别在意……”
他却没有看我,审视着他又道:“元汲,你今日,必须跟朕把话说清楚了。”
“父皇……”元汲又滞了一瞬,方回了神,蓦地下拜道,“父皇恕罪……儿臣只是听说而已……并不知其他……”
宏晅笑声冷然:“空穴来风!你要知道,静妃也是你的庶母,怎可凭随意的一句话就疑她!”
“父皇息怒……”元汲跪伏在地不敢多言,我趁机劝着宏晅道,“陛下,今天新年,皇长子也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他身为长兄,这样听风就是雨的,如何能教好弟弟妹妹?”这话说得颇重,直说得元汲浑身一栗,他又道,“你退下吧。若日后再让朕听到日后的话,朕绝不纵着你。”
“父皇。”元汲抬起头想说什么,与他视线一触终未敢说,叩首道,“诺,儿臣告退。”
他的身影很快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宏晅面色一沉:“郑褚。”
郑褚入殿揖道:“臣在。”
“方才元汲的话,你听见了?”宏晅道。
郑褚应道:“是,臣都听见了。”
“带人着手密查静妃,不论结果如何一律只禀成舒殿,断不可让旁人知道。”他深一舒气,“尤其是母后。”
郑褚沉稳长揖:“诺。”
我颇有些诧异,望一望他,不解道:“陛下到底何意?”
“这个元汲……”他禁不住地一声笑,无奈摇头道,“行了,你什么都不必说,朕并不怪他。”
“那陛下您又何必……”何必在新年时说这样的重话。
他淡看向我:“何必?他方才说的那些,你都知道吧?”
我一噎,垂首道:“是。”
“朕若不喝住他,他就说不定还要跟什么人说。如真是静妃,提前透了风声出去,可还查得出么?让母后听了又什么好处?”他淡看着怔怔无话的我一眼,“行了,你不必瞎担忧了。晚些时候,朕会让芷寒带着元沂多去劝劝他,相信他在元沂面前还是会有个作长兄的样子。”
“陛下……”我低头默然道,“他才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