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你的电话打过来,还以为是你终于下了决心要和我断掉。”纪离平铺直叙说完这句话,手却穿过她的头发,放在她后颈轻轻摩挲。
阳一一咬了咬干燥的下嘴唇:“你……那时候有没有不想接这个电话?”
“我说过会成全你。”纪离停顿片刻,才徐声叹道。
如被针刺到穴位,酸疼不堪之中,阳一一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便选而静默地趴在他胸前……梦中相拥共枕的情景,在现实里又复出现,她耳边就是他有力的心跳,可却不知道自己在这多情的心中占有怎样的位子?
可不管怎样,他来了……
虽然这代表着她往泥沼深处又迈了一步……
“我这时候还舍不得,等我舍得了,一定告诉你。”阳一一闭上眼睛,脉脉低语。
“睡吧,”纪离拾起两人的衣服,先蘀她穿好,“我不能陪你太久,明天一早必须赶回去。”
阳一一笑着抚上他胸口,重新找了个安稳的位子靠上:“你有‘良心’肯来就很好了……只是如果我没咳醒,不是不知道你来过?”
纪离声音清淡的像夜风不自觉吹起落叶上的浮尘:“大概吧。”
阳一一吃吃笑的满足:“……还好我醒了。”心里其实却矛盾着,也许她也希望他能更无情一些,何必让她逮着这样温柔体贴、苏醒人心的蛛丝马迹,然后更逼近这条死路的终点?
纪离不知有没有感觉到她的口是心非,只是轻抚着她的背,没再说话。
或许真的因为生病,体力不支,不一会儿便在他催眠的举动里沉睡过去,直到清晨他离去,小小的病床,竟也无端变得宽阔冷寂起来,渀佛窗外的秋风猛然席卷侵袭,无从抵挡。
上午护士来扎针的时候,太沪也来了,送了他妈妈熬的营养粥汤,看了看她的面色,不禁得意地道:“今天果然是红润了不少……啧啧,怎样?我是有功之臣吧?看你睡着了也皱着眉头躁动不安,就痛下决心、鼓起勇气、背叛良知给你那个男友打了电话……看在他二话不说就赶来的份上,可以暂时原谅他冷漠无情的举动。”
“太沪……”阳一一疲惫地打断他,“听说你还要找他秋后算账?”
太沪弱弱地“呃”了一声,嘀咕道:“我总要显得你是有人给你撑腰的嘛,而且他做的不是很让你伤心?当然,如果你舍不得就算了……”
“你和他打过照面没?”阳一一端着保温杯,问的老神在在。
“嗯……我是看着他来了才走的嘛。”太沪有些担忧地看着阳一一,毕竟回想起来,纪离的气场还真挺可怕的,“怎……怎么了?他莫非准备对我这个有功之臣做什么阴毒的暗算之事?”
“最近注意安全。”阳一一弯了弯唇角。
“谁怕他啊!”太沪英勇挺胸,说完又吞了吞口水:“不过你要不要提醒他?其实我是他情敌的朋友?给他打这个电话展现了我多少高风亮节?他应该鼓励和讨好我?”
阳一一没忍住侧过脸喷笑出来,虽然又因此开始咳嗽,太沪见状,也不自觉乐了,去给她拍背顺气,“看见你这样的笑容,就觉得其实自己没做错。虽然对不起小袁,可是如果他知道这样能让你病好的快些,一定也不会反对。”等阳一一咳嗽停了,太沪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叹惋着摇头,“他在你面前‘杵着’不能让你好的快些,但总有人能做到。”
阳一一低头喝水,不再说话。
如每一个才识动心滋味的女孩,她是这样患得患失,惶恐难安。
从昨晚苏醒时,第一眼看见他递水给自己,脑海中浮现的便是3月初春,在“壹”里的相似情境。
她无计可施地看着自己沦陷,终于明白并承认纪离是她命中注定的劫。
逃不过去,就只能面对。
罢了……顺其自然吧,如果最终一定要受伤,那至少也能让她清醒。
旅途还长,她得认命。
只是还需提醒自己,不能真的将他当作世界,不然有一天他走了,天地崩塌,她也就完了,如她的妈妈一样。
他不是她的世界,但一定是她世界里的一部分。
所以念着征服世界,总归比较稳妥和安全。
阳一一想到自己和阿谦所说的话,望着窗外楼下初秋飘落的第一片梧桐落叶,弯起唇角笑了。
暂定三年。
是她接受他所说的,沉下心来好好学习的时间,也是她给自己这段感情上的期限。
☆、27
第二十七章 富有
养病的日子过得十足的风平浪静。
学校那边交了一个月的病假条,出院后她便一直安居小窝,纪离让阿谦给她找了位做饭阿姨,每天过来安排她的一日三餐,太沪每天还会送来秘制润嗓药,陪她小聊会儿天。网上接的歌单能推的都推了,有些可以延后的便延后再做,“音色”那边也暂时没去,她好生养着嗓子,期望早点康复,并且不会因病造成影响。
阳一一每天从早到晚就看看小说,练练琵琶,又订了台钢琴送来,偶尔弹着玩,自己试着作曲、写词,还买了绘画工具,画画工笔仕女和小山水,悠闲又充实。
可真正让这段日子不至于寡淡无味的,依旧是因为纪离。
最开始是他偶尔打来的问候电话。
其实每通电话相隔的时间都不短,最少一次也有三天。
聊的话题也均是简短单调,无非是他问她好些没,叮嘱她好好养病;而她则让他在工作之余多注意身体,少喝点酒。
可即使这样,她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无比欣喜,何况此次生病之前,他也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这般热烈的情感与欢愉,以往冰封的无垠荒漠,因为一点点泉水的滋润,而开出大片大片绚丽的花来。
只是,再怎么迷醉,也不是全无理智,她无法做到去向他要求些什么,同样不会去问一些愚蠢的问题。她想,就算喜欢他,她也不能变的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究竟处在怎样的位子。
她不能成为那些忘我地陶醉在爱情里的庸俗却幸福的女子,因为她没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