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有位叫明安的师傅……”
“明安远游去了。”张谏之说得冷冷。
他提明安不过试探,没料张谏之如此绝情冷淡。叶代均吃了瘪,遂又道:“那张先生能否帮这个忙?帮忙看一看宫中是否有异……”
张谏之又饮了一口茶,唇角微微弯起:“那个人几年前欲除我后快,看到活着的我又怎可能再放过?你我好歹兄弟一场,看着我去死很高兴么?”
“张先生……”叶代均又喊了他一声,“我会与陛下说明并且保证不会再……”
“说好了再来,限两日之内。”张谏之瞥一眼白敏中放在桌角给叶代均喝的那杯茶,探身拿过来就直接泼在了地上。
面对这明显的羞辱,叶代均抿了唇,也只好转身离开。
白敏中静观完这一切,这才道:“他似乎是想让你过去解决掉那幅画……是吗?”
张谏之没有否认。
“若早晚都要去解开那幅画的诅咒,其实不如趁早……再等两日,我怕……”那幅画就像是枯草大风中的一星火苗,随时都可能燎原,烧到张谏之自己。
“时机还未到。”
“怎样的时机?”
张谏之手中瓷杯紧握,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似乎怎么都看不够,声音却是稳稳:“能让你继续活下去的时机。”
至此,白敏中没有办法再问了。再问就涉及到他所说的约定部分,
今日已是十四,明日十五。若明晚之前能阻止蔡行青动手,那么皇帝便不会死,那幅画也不会立刻就反噬,张谏之便能暂时无虞。
可蔡琼的信到现在还未拿到。
她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但就算再担心,诸事似乎都是这样——越是担心急切,现实本身却反而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上空悬着黑压压的云层,就是不知道豪雨何时至。
这个晚上,安静得令人彻夜难眠。
次日天还未大亮,白敏中听到外边有动静便立刻坐起来。她轻推推身旁张谏之:“会不会是线人的消息?”
张谏之睁开眼,没有说话。这一睁眼已是十五,今晚是蔡行青预定好的要动手的日子,他要阻止这些人卷进来,可惜的是他却只能寄希望于蔡琼留下的信来说服蔡行青。
张谏之按住她的手:“不用担心,信会到的。今日你留在客栈,不要四处走,我会在今晚子时前回来。”他言罢便起身穿衣洗漱,从从容容,似乎一切如常。
白敏中亦只好平静地取过矮桌上的药瓶,倒出最后三颗,吃掉一颗,再将剩下的两颗重新装进去。今晚再吃一颗,明早再吃一颗,就没有了,三日之限很快,也就是过了子时之后的事。
她忽然有些不真切感呢。
张谏之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她,这才出了门。
他走后,装小黄鸡的那只布袋忽然有了动静。小黄低嚎道:“快放我出去!我睡醒了,快让我出去兜兜风透个气。”
白敏中起身将布袋拿过来,跟它闲聊了几句,便解开了绳子。小黄跳出来在原地转悠了几圈,倏地一下就没了。白敏中眼下没什么精力管它,便随它去。
这家伙刚走,隔壁的诸葛康便来敲门,白敏中让她进来,好奇问了一句她昨日出门做什么去了。诸葛康敷衍道:“哦,我爹有个弟子在京城,昨日去讨教一些事情……”
白敏中没有细问,她下楼吃了早饭,之后又上楼随手取了一本书翻看,还问诸葛康要不要看,诸葛康便也装模作样地拿了书看,实则是为了陪在她身边。
一日时间过得很难熬,手里薄薄的一本书却好似怎么也读不完。好不容易看到最后一页,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白敏中却连晚饭也不想吃。
不知当下是否拿到了蔡琼留下的信,又不知拿到后是否能顺利说服蔡行青。
未知的前路与命运就在眼前,可是只有一片迷雾。
她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夜景,不知不觉地回忆这短暂一生。好像乏善可陈,实在没什么好说道的,为什么活着?到现在似乎才明白过来。
因为这世上还有太多的美食她未能尝及,因为尚有许多美好的事没来得及体会,更因为……有珍惜的人在。
祖母也好,张谏之也罢,她都舍不得。
她想着想着便走了神,思绪飘回十几年前,母亲、父亲,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祖父的模样……都格外清晰起来。
还有身处乱世,在路途中身无分文时,伸手接济过她的陌生人。
她都想一一感激。
甚至连平日里那些面目可憎的妖鬼们,似乎也有可爱的地方……
外面的打更声再次响起来,子时将近了,可——仍旧没有消息。她觉着有些不舒服,便走回去服了药,瓶子里便只剩了一颗。
诸葛康抬头看看她,不知说什么好。
恰在此时,小黄忽地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在桌子上嗷嗷叫道:“要命了要命了!”
白敏中被它吓得不轻,小黄语无伦次道:“真的要命啊!长平那个疯子居然要去杀狗皇帝啊!卢、卢菡……已经赶过去了。”
☆、86
白敏中闻言直接愣住,她根本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前虽知道长平已经赶到了京城,可一直不知她为何而来。
居然是——来杀人?
“你怎么知道她要杀皇帝?”
小黄一个劲地搓爪子:“我读出来的啊!那个女人已经快疯了,太可怕了。”
白敏中焦急万分地低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诸葛康虽看不见小黄,却也约莫猜到了一些,遂问道:“白姑娘,你要出门么?”
白敏中瞧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已经淡得不能再淡,果真是——没有时间了吗?张谏之还未回来,蔡行青的计划也不知是否已被阻止,但那些都不重要了。若长平打算杀了皇帝,那画也一样会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