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我急着赶路,心意领了,让他请回吧。”车夫点点头,自去传话,少顷回来报到:
“小姐,苏公子说,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和小姐说,让小姐掀开帘子见一面。”
如筝冷笑着,勉强压住怒火:此情此景,若是二人还在议亲,甚至说是普通通家之好的关系,倒也说得过去,但此时是他家要来毁约,自己又是在这样流言纷起,风口浪尖上,他此行无疑是给自己又添一道罪名,他还是如前世一般,只要自己顺意,全不管别人如何!
想到这里,如筝咬了咬唇,自牙缝里挤出一句:“告诉他,男女有别,让他自重请回!”
车夫刚要回话,却听前面一阵马蹄声,竟然是苏百川打马到了车前:
“世妹,我知道你心中有气,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爹爹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咱们的亲事,我是不会放弃的!请你放心……”正是苏百川那清冽的声音,语气却显得有些焦急。
如筝气的眼前发昏,两府亲事如今不过是林侯和苏世子私下试探了几次,外人尚不知晓,若是日后换了如婳,也不过是引得旁人猜测几分罢了,如今却从他口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若是传出去,如筝可就真的不用做人了。
崔妈妈怒的一拍车板就要出去,旁边一条紫影却先于她飞了出去,站在车辕上厉声喝道:“那里来的登徒子,侯府的车驾也敢拦么?!”
雪缨声音清脆,语气也很冲,听的苏百川愣了愣,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小丫鬟,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且退下,我有话和你家小姐说。”
雪缨冷笑到:“公子有话和我家小姐说?我家小姐却不想和你说话,公子口中之事,我家小姐是一丝一毫都不知晓,公子莫非喝醉了?在这里胡言乱语?小婢子劝公子还是请回吧,天寒地冻的,若是迷了路可是要人命的!”
她的话看似是胡搅,却字字都在反驳苏百川的话,倒是将此时困局化解了几分,听得如筝在车里击节而叹:自家舅母送来的这个丫头,还真是个妙人儿~
浣纱搂着秋雁早已是乐不可支,崔妈妈也笑着点点头,却装出严厉的声音:
“雪缨,快回车里来,莫要再耽搁了,小姐还要赶路的。”
雪缨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又叫车夫赶紧催马前行,谁知苏百川却一拨马头,挡住了车驾:“世妹,请你暂消怒火,应我一声,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如筝气的银牙紧咬,刚要摔杯子,便听车外一声马嘶,伴着苏百川惊呼喝马的声音,雪缨喊了声“快走”,车夫赶紧重新催马前行。
雪缨钻进车里,扯开帘子向外望去,如筝也看到后面不远处,苏百川的马原地转着圈,他满脸紧张地拉着缰绳,还不时往这边看看。
如筝令雪缨放下帘子不再看他,笑到:“丫头,给你记一功,那马是怎么回事?”
雪缨笑着看看如筝,又看看瞪圆了眼睛的浣纱等人,不好意思地捻着手里的帕子:
“小姐莫怪,我见那公子纠缠不清,着实可恶,又怕他胡言乱语,损了小姐清誉,便自作主张在他坐骑眼睛上抽了一帕子,估计没有个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的,但是小姐放心,我力气用的不大,那马不至于惊了摔了他的……”说着偷眼看看众人,脸色又一红:“小姐蕙质兰心,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家夫人送我来是……”
如筝笑着拍拍她手:“舅母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你是个好丫头,做的也很得当,当赏!”
如筝话音才落,崔妈妈便掏出一个荷包递给雪缨:“好丫头,咱们小姐一向是最宠下人的,只要你忠心护主,便什么也不用怕,拿着。”
雪缨甜甜笑着谢了赏,又给浣纱秋雁行了礼,让她们教自己小姐院子里的规矩。
如筝见她聪明伶俐,身手又这么好,舒心之下也冲去了刚刚的几分愁闷,笑着看她们三个小丫头说笑。
不远处路边,一个青色的身影坐在马上,轻轻拂去披风上的雪花,看着下面路上刚刚拉住马,忿忿而回的苏百川,挑唇笑了一下:“这个小丫头,身手不错嘛~”
旁边玄衣小厮打马上前,低声说道:“公子,二公子走了,咱们也回吧?”
那青衣人摇摇头:“跟着。”
小厮倒吸一口凉气:“公子,眼见这雪下的紧了,您这是要跟到何时啊?”
“送到地方再说……”那青衣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我不能让她再有任何闪失。”说着,便打马远远地跟了上去。
小厮叹了口气,看看一边面无表情的同伴,也跟上:“公子,不如我和书砚跟护着林家小姐吧,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这天寒地冻的……”
“闭嘴,你很烦。”那青衣人——苏有容笑着摇摇头,自家师兄的回信还没到,他怎么放心让她再这样孤身上路。
身后另一个容貌俊逸的玄衣小厮打马上前,对着摇头皱眉的小厮冷冷扔下一句:“墨香,公子让跟就跟着,怎如此话多!”便打马跟上自家公子,迎着风雪向城南走去。
“死书砚!公子就是被你给惯坏了!”墨香咬牙恨恨说着,却也无奈打马跟了上去:
“公子,不如现身与林家小姐一见?”
苏有容回头瞥了他一眼:“你今早喝的胡辣汤呛到脑子里了么?你还嫌她现在麻烦不够大?传闻不够多?”
墨香被他噎的一缩脖子,讪讪笑了:“小的多言了,小的只是替公子不值……您这样跟一路,受什么罪,那林家小姐也不知道……”
苏有容被他逗得笑了,又敛了笑容摇摇头:“何必知道,哪有不值,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墨香被他说得心里一酸,回头与书砚目光一对,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公子这么久,自家公子的性子他是最知道的,看着潇洒随意,但一旦认定了什么事,什么人,便是百折不回,现在只盼那林家小姐能看到公子的好,莫要辜负了才是啊……
他这样想着,裹紧了身上的墨色披风,紧紧跟上前面那个单薄的青色身影:唉……这一路,有的罪受了……
天擦黑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积的有半尺多深了,家丁们叫开了如意庄的大门,如筝的车驾迎着风雪缓缓地驶入。
看着沉重的大门在远处慢慢闭紧,苏有容才长出一口气,驳马回身看着两个拼命往下抖雪的小厮:“好了,安全抵达。”
墨香看着自家公子难得露出的释然微笑,心情也好了起来:“公子,咱们要不要上去叫门?”
苏有容摇摇头笑到:“天色已晚,还是不打扰人家了,走吧,打道回府~”说着便带头朝着来时之路而去。
身后,墨香哀嚎着:“公子~~~您也知道天色已晚啊,找地方打尖吧公子,这样走回去会冻死啊~~~~”
书砚从后面赶上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让你回你就回呗,罗嗦……”
风雪中,主仆三人慢慢地往都城方向走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叩开城门呢?
84如意(上)
如筝等人经了一下午的颠簸劳累,除了雪缨多少都有些没精神,如筝的身子弱,又刚刚经历了被掳之事,此时更是疲乏寒冷,恨不得赶紧钻到锦被里睡下才好,却无奈被崔妈妈盯着喝了两大碗姜汤,又笼着手炉在堂屋里看丫鬟们收拾里间。
浣纱一边归置着如筝带来的东西,一边叹气,秋雁也是恹恹的,雪缨心直口快更胜夏鱼,此时早已气不忿,皱着眉一边擦拭桌椅一边向着崔妈妈说到:“妈妈,这庄子上的下人们都是怎么伺候的,小姐要来的消息一早儿就送过来了,他们不说早早把屋子烘暖,便连洒扫也是马马虎虎的,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