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实心里也很没底,因为在法台寺这里,谁都不能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十三人的队伍能侥幸活下来五个已经算他们祖坟冒青烟了,如果真硬着头皮再找下去,万一出现别的意外,连个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
几经考虑,曹实咬咬牙带着幸存的四个人准备先返回江北。第二天,五个人无一例外的发现身体的变化,全身上下的表皮一撕就掉下来一大块,虽然不怎么疼,但那种诡异的状况却能把人逼疯。幸好这几个人都在老头子手下做过不少买卖,心理素质比普通人要强很多,几经周折后才回到江北。
我所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么多。
老头子没有过多责怪曹实,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很理智。法台寺行动的失败不在于别的,关键就在于先前到达那里的那批人。这批来历不明的人从别的渠道得到了同样的信息,并且抢先下手,带走了老头子望眼欲穿的东西。虽然谁都没有见过他们,不过可以确认,这批人胆子很粗。
我和老头子的想法不一样,他为丢失了那件东西而懊恼,我却为曹实平安归来而庆幸。不过他这个样子,仍然让人很揪心,五个人到江北以及省城的医院去了好几次,没检查出任何身体脱皮的原因。
让人万分意想不到的是,曹实他们的怪病竟然不药而愈。从法台寺回来两个星期后,几个人先后从腋下手心脚心这些地方长出新的表皮,而且生长速度非常快,一直到九月的时候,几乎已经恢复如常,不能不说是个意外之喜,我也从内心最深处替他感到高兴。
那件东西已经丢失了,法台寺对老头子来说也失去了所有意义,至于先后几次发生在那里的怪事,我们没有必要去一探究竟,虽然我非常好奇,非常想知道其中的奥秘,但有的事,也只能想想而已。
国庆节一过,各个档口和盘口重新忙碌起来,老头子的心绪似乎好了一些,每天在书房里看看书,摆弄摆弄花草,除了亲自查账之外,生意上的事几乎都交给曹实和我去处理。当然,我只负责一些小打小闹的买卖,大事还得曹实去做。
我觉得自己很了解老头子,他属于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所以,从法台寺这次大活失败之后,他就没再提过那件东西。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又让老头子坐卧不安起来。
打电话的人不肯透漏自己的身份,他只说了一句话就牢牢勾住了老头子的魂,他说,法台寺那件东西,在他手上,想和老头子做笔交易。
后面的事,老头子是瞒着我做的,双方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我听曹实说,对方的条件非常苛刻,老头子气的把拐棍都敲断了。
但西夏法台寺这件神秘的东西对老头子的吸引力大的异乎寻常,尽管对方的条件苛刻,老头子背地里骂过娘后还是答应做交易。
我当时听了心里就有点小激动,既然要做交易,那么真东西肯定是要露面的,我只要想办法参与到交易里,就能亲眼目睹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我不知道老头子肯不肯让我参与交易,为了能够达到目的,我耍了个小诡计,没有征得老头子的同意,在交易临开始前直接找到曹实,说已经给老头子打过招呼,跟他去和对方交易。
说实话,我只为了过过眼瘾,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并没有其它意思,最怕的就是曹实不相信我的话,去找老头子对质。不过他倒没多说什么,看了看我就让我上车,吩咐到了地方只许看,不许乱说话。
当时是晚上九点多钟,我们的三辆车子出了市区之后一路朝西南方向行驶,曹实前脚吩咐过的话我后脚就忘的一干二净,张口问道:“老曹,咱们去那儿?”
“元山。”
☆、第3章 交易
曹实说的元山位于江北市的西南方,很荒僻,景致也不怎么好,除了在山里开石料厂的人出入,一般人是不会到那里去的。我又问曹实那帮家伙是不是在法台寺抢了先手的人,曹实就不肯说了,点了支烟默默的抽。这时候我才想起他出发前的嘱咐,嘿嘿笑了笑,把后面的问题全咽了回去。
这季节山里的植被已经开始荒了,我们的车子到达元山山脚附近就熄了车灯停在齐膝高的枯草丛中。我属于天生就安静不下来的人,在车子里坐的屁股生疼,很想下去透透气。曹实大概看出我坐的很烦,说再忍一会儿,对方马上就到。
我正要答话,离我们大概二三百米的地方猛然出现一团亮光。曹实精神一振,伸头观察了片刻,吩咐司机连闪三下车灯。
那团亮光随即有了回应,也跟着闪了三下。看的出那肯定不是车灯,也不是手电光,很像入夜之后房间里的灯光,我就有些奇怪,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光?
收到对方的回应后,曹实让司机把车开过去。一直到跟前了我才明白过来:这是一间废弃的低矮的小土房,过去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已经旧的一塌糊涂,现在几扇窗户上都临时糊了报纸,有人在里面吊了一盏消耗蓄电池的节能灯。
曹实下车去跟对方交涉,借着小屋中透出的亮光,我看见对方一共五个人。几分钟后,曹实带着我和其他两个人进了小屋,其余的全留在外面。
小破屋废弃了很长时间,里面空荡荡的,房子正中间临时摆了张桌子,双方进去以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对方只在外面留了一个人,其余四个都在屋子里,为首的是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很消瘦,长着一张阴沉沉的脸,好像自己老婆刚跟人跑了一样。
双方一站定,曹实和阴沉脸互相微微点了下头,随后,阴沉脸身后的人递过来一口非常精致的小箱子轻轻放在桌上。
我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从法台寺带了东西回来的人,不过他们既然把老头子的胃口吊的这么高,就必须带真货来。元山虽然荒,但还在江北境内,如果东西掺水把老头子搞急了,后果会很严重。
曹实平静的看了看对方摆到桌上的箱子,吧的打了个响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曹双马上拎着一口不大的小皮箱放在曹实面前。
两口大小形态都不相同的箱子静静躺在桌上,也就预示着这次交易正式开始。毫无疑问,这里装的正是让老头子万分牵挂的东西。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睁大眼睛看,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一换三,你们赚了。”曹实淡淡的对阴沉脸说:“八爷也不计较那么多,只要东西是真的。”
“那真是谢谢卫八爷了。”阴沉脸同样淡淡的回了一句,把他们的箱子向前推了推,说:“东西肯定是真的,随便验。”
我们在屋子里的四个人中有一个叫宋老万,这是老头子手下最出色的“眼”(眼就是专管品评鉴定文物古玩的人),在江北很有名气,据说什么掺了水的东西在他面前肯定过不去。
而我因为迫切想知道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眼睛睁得比宋老万还要大。
两只箱子几乎是被同时打开的,顿时,四块上方下圆的铜牌就呈现在眼前,对方的箱子里是一块,我们的箱子里是三块。
一看这四块铜牌,我差点背过气去,西夏敕燃马牌!
敕燃马牌从字面上不好理解含义,其实说白了就是西夏通用的一种信牌,和古代调兵所用的虎符大同小异。中国最早的虎符出现于春秋战国时的秦国,一直沿袭到隋朝,唐朝改为鱼符兔符和龟符,符牌也是在唐朝出现的,当时叫做敕走马银牌。
宋朝照搬了唐朝的符牌制度,而西夏在各个方面受宋朝影响很深,敕燃马牌随之应运而生。西夏敕燃马牌直径大约十五公分,分为上下两片套合而成,下片的正面有西夏文楷书的“敕燃马牌”四个字,非常工整漂亮,牌子的上下两端各有一个镀金的敕字,意思就是皇帝发布的命令。
根据后世残存的西夏史书记载,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每次发兵前都要赐予将领一面令牌,将领在外领兵作战,如果有重大的军事变动,李元昊就会派专门的使者携带另一面令牌奔赴前线,两块令牌合二为一,将领才能执行命令,这种传令工具大概就是敕燃马牌。
西夏文物本来就稀少,敕燃马牌更是凤毛麟角,我也只是浏览过图片,真货连见都没有见过,老头子不声不响的竟然收藏了三块?
可是看了几眼后,我又觉得不对,箱子里的敕燃马牌不地道,似乎是水货,不但尺寸不足十五公分,而且铜牌的上片没有忍冬花纹,下片也没有西夏文的敕燃马牌四个字。就好像好好一辆奔驰,前后标志都被人扣掉了一样,看着非常别扭,曹实还说是顶尖的硬货,什么玩意嘛!
老头子冥思苦想的难道就是这些水货?他自己已经有三件这样的东西,发了疯似的还要继续找,难道是想凑成完整的一套?水货就是水货,哪怕凑成十套,还是成套的水货,不值几个钱。可这个推测也站不住脚,双方交易的货物已经很明了,听曹实的意思,老头子是要用三件东西去换对方一件。
我心里有点后悔,本来冒着被老头子臭骂的风险跟曹实来交易就是为了亲眼见见东西,满足一下好奇心,没想到东西是见到了,好奇心却愈发膨胀起来,老头子和曹实都不会跟我说实话,这一趟来的很不值。
我这边苦苦思索,宋老万在那边已经开始忙活了,我听人说过,他看东西的时候根本无需借助任何工具,只凭一双眼睛和两根手指就能鉴别真假,我们的东西和对方的东西一般无二,宋老万肯定事先就揣摩过,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如果再看走眼,那还不如直接上吊算了。
老头子的目标就是阴沉脸面前箱子里的那块水货铜牌,曹实在法台寺已经失手一次,所以这次交易是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宋老万估计被狠狠的打了预防针,一点不敢托大,小心翼翼拿起对方带来的货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闭上眼睛略一停顿,用两只手指在上面摩挲一遍,随后对曹实点点头。
这就表示对方带来的东西没有问题。
宋老万看货的时候我也看的很认真,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西夏敕燃马牌,只不过有点相似而已。
我们这边鉴定结束了,可对方的“眼”却没完没了,把我们带来的三件东西翻来覆去的看,各种鉴定古玩的工具预备的非常齐全,看上去挺专业,其实很烦人。我看着他那副麻缠样子就忍不住想抽他,等的实在不耐烦了,伸手掏了根烟,打火点燃。
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东西上,我手里的打火机一声脆响,大家不由自主的朝这边看,阴沉脸也微微抬了抬头,这家伙从进屋开始就不多说话,一副淡漠傲然的样子,但看到我点烟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猛然就睁大了一圈,脸色也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