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嬷嬷深深低下头去,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公主与岳姨娘会相处的这般融洽。
就听公主又叹息道:“当日那国舅却也不是常人,他许是做了调查,对驸马和红颜的事情起了疑心。所以为了打消他疑虑,驸马经常会去岳姨娘那里过夜,只是这过夜却是苦了他们两个,一个在外间看书到凌晨,一个在里间只怕也是夜不能寐。好容易这几年,那馨太妃的娘家接连犯事,再没有从前风光,驸马和岳姨娘也终于不用演戏。谁知前些日子,不知怎的,下人们间竟起了风言风语,说是岳姨娘已经被驸马冷落了,那两日,岳姨娘的日子也有些不好过。我和驸马只当是下人们惯常的捧高踩低,所以驸马不得不又去那里过了几夜,原想着赵将军即将回京,撑过这段时间就好,只要驸马表出姿态,下人们自然再不敢乱嚼舌头。只是如今看来,这事儿怕未必是空穴来风,这是有心人要行离间之计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公主的面色再度恢复了刚刚那股凌厉威严,她沉声对罗嬷嬷道:“如今此事的前因后果你已尽知,所以我要你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忍着让着,却没料到竟是换来这般狠毒的手段。红颜……红颜苦守二十年,竟是被我连累到了这个地步。这笔血账,一定要算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老奴明白。”
罗嬷嬷是真的明白了,她和公主心里其实都清楚,这件事除了大房那边,不会是别人下的手。之所以要把岳姨娘的来历交代出来,便是公主怕她因为对岳姨娘身份的不满而不认真查察甚或徇私。
“哦耶!公主太帅了。”
忽听洛槿初欢呼一声,只把公主和罗嬷嬷都吓了一跳,然后两人脑门上便下了一排黑线,无语的看着对面那满脸喜色的少妇。
“啊……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娘这样做就对了。”洛槿初也意识到自己兴奋之下竟然失态了,连忙咳了一声,沉声道:“什么叫得寸进尺?便是这样了,公主一直隐忍退让,然而对方却是步步紧逼。俗语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若这种时候我们还要任由凶手逍遥,下一回躺在这里的人又会是谁?娘,人心若是被利益蒙蔽了,良知就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被狗吃掉啊。”
公主哭笑不得看着面前这一本正经的儿媳妇,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终于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摇头道:“你啊你啊,难怪锋儿说你性子跳脱古怪,我还只当他胡说,想着你一向最端庄沉稳的,谁知这才几天功夫?就原形毕露了。”
虽是这么说,面上却没有一丝恼色。这里罗嬷嬷领命出去后,公主便看着洛槿初,郑重道:“初初,如今你也是知道了岳姨娘的身份,可……可一定要竭尽全力,把她救过来啊……”
“放心吧娘,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救岳姨娘的。”洛槿初点点头,郑重答应了公主,这一刻,她想到的不仅仅是岳姨娘苦守二十年,更想到了远在边关的赵英,想到当日那男人旁敲侧击的向秦锋打探岳姨娘的情况。都说有情人有情人,然而这世上还有哪一对有情人能似这两人一般,二十年不通音讯,竟仍是一腔痴情不改。
“娘放心吧,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法海就因为收了白娘子,后来连玉皇大帝都看不过眼。赵将军和岳姨娘的波折苦难,又怎是许仙和白娘子所能比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有个好结局,一定会的。”
“承你吉言。”公主欣慰的看着对面的儿媳妇:虽然这女孩子的确是古灵精怪,似乎有点儿不符合她们这样人家少奶奶该有的稳重端庄,然而她却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讨厌对方,反而更加喜欢欣赏这样真性情的洛槿初。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她是儿子心爱的女人?还是因为她的性情是自己羡慕却不能拥有的?那就真是不得而知了。
俗话说: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这话其实真是很有道理的。
在经过了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之后,总算秦锋这边传来了好消息,他江湖上的朋友送来了几条鱼头蛇,另一边也将空心的管子找到了,乃是产自北边一座山脉中被称为“回春藤”的一种植物。
这两样东西乃是前后脚送到的,回春藤送到的时候,洛槿初正在屋里看着那篓子中爬动的鱼头蛇对秦锋打趣:“人家都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这朋友倒是阔绰,千里送了一篓鱼头蛇,嘻嘻,这有多少条啊?其实用不着这么多的。到时候咱们取出毒液,再给他送回去吧,不然放在府里我害怕,我最怕蛇了。”
秦锋无语看着绕那篓子踱步的妻子,此时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丫头们已经吓得都跑出去了。只是他真的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爱人哪里有害怕的表现,更别提什么“最怕蛇”了,这种话说出来初初真不觉得亏心吗?
世子爷心中正疯狂吐槽,便听下人在外面报说有人送了一个包裹进来,拿进来一看,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大堆回春藤,信中便是交代了这藤的特性,又说明自己有事,不能亲自前来,等到将来有时间,再来找秦锋喝酒云云。
“秦锋,你的朋友们都是这么有性格啊,一个个比你还神龙见首不见尾。”洛槿初不由得感叹,一面看着那个包裹在心里吐槽:这算什么?算是古代的快递吗?
“我什么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秦锋诧异看了妻子一眼,却见洛槿初白了她一眼:“嗯,对于我来说,你当然是缠得紧,不过对于别人的话,你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吧?寻常人想见你也见不到啊。”
☆、第一百六十章
“这不是废话吗?”秦锋哭笑不得:“你把你丈夫当成是什么人?耍猴儿的吗?寻常人想见就可以来围观一下?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快来看看这回春藤是不是符合你的要求,可不可以用?”如今秦锋也得洛槿初告知了岳姨娘的真实身份,对赵英这个长辈,他也是很敬重欣赏的,自然要为治疗竭尽全力了。
“嗯,我来看看。”
洛槿初走过来,拿出一把小剪刀将回春藤修剪修剪,然后用细线扎住了一端,让秦锋用内力将茶杯中的水聚成一条细线,慢慢注入到这条长藤的空心中。
藤慢慢鼓胀起来,却是一丁点儿水都没渗漏出来,洛槿初呆呆看着那逐渐变成了一个小圆柱型的柔软藤条,心中只觉得一阵恍惚:这古代的输液管,难道真的就要从自己手中诞生了吗?
其实抗蛇毒血清大多是用静脉注射或者肌肉注射的,但是这个时代虽然有玻璃,但要做出注射器,却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这时代的玻璃没有耐高温的特性,而岳姨娘体内毒素已经是纠缠入肺腑,不用猛药行险一搏,恐怕也实在是不行。
所以,用玻璃制出玻璃瓶子,然后用这个回春藤作为输液管,针头相对来说就要容易得多,唯一难办的是这个输液管不透明,但只要仔细谨慎,在玻璃瓶内药水用完之前拔除针头,应该也不至于就注入空气。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有多么不妥当,都一定是要冒这个险了。因为事实就在这里摆着:行险,还有一丝希望。若是不敢冒险,就只能等着岳姨娘最终毒发,香消玉殒。
洛槿初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制作抗蛇毒血清,这东西太麻烦了,比例,成分,消毒,其实都需要精密的仪器,但这个条件是洛槿初不具备的,更是这个时代不可能具备的,好在西洋那边的医药学已经初具雏形,最基本的工具和仪器都可以找到,秦锋在和洛槿初相识之后,知道她对这些有兴趣,也就特地托出海的船队注意在大洋彼岸的国家搜集这些东西,前些天那船队归来,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所以洛槿初手头上这些东西虽然还是没办法和现代的仪器工具相比,但对于她来说,却已经是鸟枪换炮的存在。
抗蛇毒血清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一步一步接近成功,来不及送到药物鉴定部门去检验了,所以洛槿初就自己检验,好在现代也在选修课学过这个,倒也勉强能胜任。
转眼间就是五天过去,驸马公主心急如焚,不知道洛槿初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救治岳姨娘,分明这人的气息已经越发微弱了,就连那半成品的抗蛇毒血清也都已经用尽,若是再不开始救治,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因此这两天夫妻两个真是坐困愁城,这一日正在岳姨娘的房间里默然无语对坐着,忽然就听外面一个丫头禀报道:“驸马,罗管家说大门外有一个自称故交赵英的男子求见,问老爷见是不见?”
“赵英?”
秦宇一下子站了起来,神情激动的似要落泪,一叠声的吩咐着:“快,快开中门,就说我亲自去迎他,我亲自去……锋儿呢?世子哪儿去了?快叫他来,和我一起迎接贵客。”
报信儿的都傻了,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一个风尘仆仆的平常男子怎么会让一向沉稳的老爷都失了仪态,然而此时他也看出这男子的重要性,连忙答应一声后,便飞一般去了。
这里秦宇忙着更换衣服,忽听公主低声哽咽道:“赵将军归来固然令人高兴,只是……只是红颜妹妹这情况,我们……我们要怎么和他交代啊?”
秦宇一下子愣住了,面上激动兴奋的神情也慢慢黯然下来,过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唉!我……我真是没脸见他……”
且说秦锋,今日好不容易总算有了一天完整休沐,结果一大早,妻子就去她的密室忙碌了,自己吃完早饭,正在院里溜溜达达难得享受这半日清闲,便见路六儿急匆匆闯进来,大声叫道:“爷,老爷让您去门口,赵将军来了,老爷让您也过去,说是要大开中门亲自迎接呢。”
“什么?赵将军来了?”
秦锋也是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屋里,想了想,终于还是对廊下香草等人道:“不用特意告诉你们奶奶,若是她出来了,就和她说一声儿,我先过去了。”
丫头们答应下来,秦锋这里也忙换了衣裳后急匆匆出了院子。
直到过了约一个时辰,洛槿初才从屋里出来,先在门边伸了个懒腰,一面懒懒问香草道:“世子爷呢?我还以为他在院里遛弯儿。”
“赵将军来了,世子爷……奶奶……”香草刚刚答了一句,便见洛槿初那伸懒腰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便咳嗽起来,一面又扶着腰叫唤,只吓得她连忙丢了手里喂鸟的小铜壶,赶过来扶住了主子。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香草急了,就要打发人去叫柳先生过来,却见洛槿初摇摇手,咳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刚闪了下腰,岔气儿了,那个……你说什么?谁来了?”
“是赵将军,边疆的赵英将军,老爷让世子去中门迎接了。”香草又认真说了一遍,一面给洛槿初揉着腰。
“竟是赵将军过来了。”洛槿初喃喃自语着,说完立刻就转身要进屋,却被香草一把拉住,听她疑惑道:“奶奶,卧房在这边,您进密室做什么?这里又没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