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他拉起摇欢的手指凑到唇边亲吻,她手心的暖意让他忍不住柔软了目光,一字一句道:“只要我活着,你便要陪着我。”
他不管神明的元寿何时才会有尽头,他只知道,若有摇欢相伴,这无穷无尽的生命就似有了尽头。
与天同寿,又如何?
摇欢若有所思良久,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十万年许是不够我吃遍这四海八荒的。”
她都掐着手指算过了,她对吃食的钟情怕是十根手指头数两遍都不够数。
光是一道脆皮鸭,便能让她念念不忘如此之久,凡界的那些吃食委实太能勾她的心。
想到这,摇欢眼巴巴地凑近了些,压着声音小声问道:“帝君,我有些馋玉帝夫人种的蟠桃了,我们何时去偷摘些可好?”
“我的九重天外便种着一片桃林,比蟠桃园的桃子要好吃许多。”寻川循循善诱道:“不如何时抽空去住上几日?”
九重天外原是弦一神君的居址。
既然是神明栖息的地方,一般的仙人是万万不敢踏足的。
再者当年瑶池被毁后,摇欢在仙界时,虽有瑶池仙子的封号,但其实并不属于玉帝的劳务工。她没有要统领的天兵,也没有要看守的宫殿,更没有要一力担起的责任。
不像百花仙子,需照看凡界的时令;不像小金龙,需日日送金乌升起;更不像月老,闲来无事就要往姻缘线上打几个蝴蝶结。
好像除了她长得足够漂亮性子又比较讨喜些以外,摇欢在仙界实在没有太大的存在感。
弦一对于她的特殊,摇欢也是后来身陷他的困局才知晓。
原来从她一开始苏醒时,她便被那样一双阴冷算计的眼神盯上了。
所以,自然没有机会去神明在九重天外给自己撕开的栖身之所观光旅游一番。
就连九重天外的距离位置也只是模糊得知道个大概。
此时一经帝君提起,摇欢便忍不住点了头:“等把雾镜找回来,我便随帝君去九重天外。”
说起雾镜,摇欢此时才有些唏嘘。
她与雾镜是多年的好友,年月越是长久越觉得两人性格的契合。但在她知晓自己还有前世之前,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雾镜间原来还有缘分这一机遇。
雾镜与辛娘是同在岭山化灵成妖的。
那是同一块玉石,许是被雷公电母劈到过,碎裂成了两块。
融了她的血后,竟渐渐的有了灵识。
她前世身承大地之脉,血能浇灌生灵她虽知晓,却从未试过。不料,上一世的因,这一世给了她结果。
说起前世……
摇欢默默歪头打量了眼坐于塌沿的帝君:“帝君,前世我都已散成一缕残魂了,你是怎么把我找回来的?”
怎么找回来的?
寻川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唇边原本带了几分暖意的笑容忽得淡了几分:“我去了冥府,问阎王讨要了拘魂铃。”
昆仑山和弦一那一战,摇欢在被天雷打散魂魄之际,寻川只来得及在察觉到她意图时捕捉到她最后一缕气息。
那缕气息极淡,若是没有魂器盛放,很快便会消散在大地之间。
所有人都觉得摇欢已被渡神的天雷打得魂飞魄散,可唯有寻川知道,她最后那缕残魂在他近乎入魔之际,站立在他的身前,轻轻地抚摸着他受伤的龙角。
她知道自己魂飞魄散,不会再有来世。
说完那句话后,神识便已陷入沉眠,不知游荡去了天地间的何处。
数百年被三界围堵捕猎,从苏醒之日起便被人算计着要食去精魄,她独身一人,从无忧无虑的少女生生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于她而言,前世的一切都是痛苦不堪的。
那些回忆,沾之便如食了黄连苦瓜,唇齿皆是一片难言的涩意。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忍放弃让她重生的机会,哪怕这个天机渺茫地如同在四海之内捞起一根磨平的绣花针一般,难如登天。
他用拘魂铃困束住她的那缕气息,日日用灵力给养,便如当年他被封印时,她上天入地寻他一般,迈入三界入世寻她。
“我先去了冥府,岂知你非三界之灵,阴司的命薄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我逼着阎王和阴司把冥府所有的生死簿都翻了一遍,那年忘川河边的鬼魂哭声震天。没在冥府寻到你,我便亲历凡尘,从燕京一路到四海,踏遍了四海八荒。凡是有关你的一点讯息我都舍不得放过……”
许多地方,甚至寻了几遍,数十遍,数百遍。
燕京那时有一只厉鬼,听闻是游荡了许久,渐渐化成了怨灵。
他原已到了丰南镇寻无名山的土地公喝酒解解闷,知晓此事,立刻回了燕京。
那厉鬼已化做怨灵,白日时虽忌惮阳光,却依旧能够兴风作浪。
夜晚更是变本加厉,怨气遮天蔽日已如漫天黑幕,能遮月华。
就连黑白无常都已无法勾走她。
他寻到这怨灵,只问了她一句话:“你可否见过摇欢。”
那怨灵惧怕他身上的神明之气,老老实实地蹲在角落里。
她游荡了不知许久,见过了不少还未投入轮回的鬼魂,就是没见过叫摇欢的鬼魂,可是她生怕自己说没见过,眼前这位上古的神明就会将她撕裂粉碎,便谎称见过,给他指了距离燕京最远的一处城镇。
寻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