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爽有些迟疑,“那个,是这样的,江先生委托我跟你再谈离婚的事……”
“张律师,我那天说得很清楚,我不同意离婚。”宋楚握拳,咬牙说道。
显然这一次张爽是有备而来,没被她的冷厉的语气吓跑。暗吸口气,他正色道,“宋小姐,你自己也是学法律的,应该很清楚即使你不同意协议离婚,我们也可以提起诉讼,由法院来判离。关于感情破裂的问题,法官不会听信单方说辞,就算第一次审判时你坚持不同意离婚,但6个月后,江先生可以再提起诉讼,到时候不管你同不同意,法院都会判决的。”
见宋楚没反驳,张爽缓下语气,“宋小姐,说实话,江先生开出的条件非常照顾你,你实在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闹上法庭。”
宋楚静静听他说完,冷声问道,“这些都是江少卿的本意吗?”她不信,不信江少卿真的想跟自己离婚。
张爽愣了一瞬,斟酌着开口,“是的,江先生说如果你不同意协议离婚,就请我向法院申请。”
这话像一枚钉子刺进宋楚心里,扎得她生疼。深深呼吸一口,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够平静,“那我也再说一次,我不同意离婚,你们要诉讼就诉讼吧。”
“宋小姐,你这是何必?”张爽试图再做游说,可惜宋楚早已失去耐心。
“张律师,我想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就这样吧,请你不要再给我打扰我。”宋楚顿了顿,“另外,麻烦你转告江少卿,离婚与否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叫他本人来跟我谈,我不喜欢第三方介入。”说完,不等张爽开口,她啪地挂掉电话。
彼端的张爽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眉毛挑得老高。靠,这两个当事人真够烦,一个摆明油盐不进,死活不离。另一个更奇怪,明明说好离婚的事情先放一放,可又突然叫家人转告他启动诉讼程序。原本他还想询问一些细节,偏偏这位仁兄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害他一直处于被动,哎,这律师费可真不好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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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斥张爽时宋楚尚能掷地有声,不过挂了电话,她就像丢了魂似的,整个人傻呆呆地站在车库外,初春的风像一剂水银倒灌进温暖的胸膛,一瞬间箍紧心脏。
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浑浑噩噩地抱起箱子往电梯方向走,纸箱里装的都是杂物,并不重,只是抱着东西走路,有碍于视线,让她根本没看到电梯旁那滩油渍。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宋楚只觉右脚一滑,身体就像断线的木偶,砰地倒在地上,屁-股接触水泥地的刹那,刺痛沿坐骨神经末梢飞速上行,疼得她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几秒的麻痹过后,宋楚终于渐渐找回自己的手脚,她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自己的肚子,确定没有其他疼痛和不适后,她又摸了摸双腿间,幸好,没有血,也没有液体流出来的感觉,再动动摔疼的腰,似乎无并大碍,她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
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直到那股疼渐渐散开,她才用手掌撑地,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尘土,捡回纸箱进了电梯,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些照片,整个人都怏怏的。
吃饭时,潘辰见她只顾拨弄碗里的米饭,便关切地问,“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我给你下碗面?”
宋楚抿笑摇了摇头,“没有,有点不舒服。”
一听她不舒服,潘辰着急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是不是感冒了?”
潘辰脸上真诚的担心让她联想到一直联系不上的江少卿,这一对比让她喉咙一酸,眼泪猝不及防落进面前的汤里。
她这一哭,潘辰更急了,一边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怎么就哭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宝宝?”
宋楚抽噎地摇头,“没有,宝宝很好。”
“那是怎么了?”潘辰问。
宋楚垂下头,哽咽地说,“他还是要跟我离婚。”
突闻此言,潘辰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问,“江少卿回来了?”
“没有。”宋楚低泣,“他叫律师跟我谈的,说如果我不同意就提起诉讼。”
“那你答应他了?”潘辰扬声。
宋楚再次摇头,又是一阵眼泪。
潘辰见她只顾哭,心里又急又疼,可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只能揽过她的身子,轻声叹息,“感情是双方的,如果他真的执意要离婚,你也没必要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宋楚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潘辰,“你也觉得我们完了?他真的不爱我了?”
“楚楚。”潘辰拍了拍她的肩膀,喟叹,“人有自我保护机制。他爱你,但他累了,害怕了,不敢再付出感情,所以只能退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将自己保护起来,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就像他说的,没力气再爱我了,是吗?”宋楚问。
潘辰知道实话伤人,可她实在不忍心宋楚一直沉湎在过去中。感情这东西就像拔河,相爱时两人都死死拽着绳子,即使因为用力不当勒出满掌的伤痕也不觉疼,可一旦有人放手,那个仍旧攥紧绳子不肯放手的人必然伤得最重。
从前,她做过这样的角色,今天,她不希望宋楚重复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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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宋楚在梦里重复着白天的一幕幕,江少卿和裴凌晨相携的身影,何曼娜看好戏的表情,张爽的离婚要求,还有潘辰最后的劝诫,“楚楚,放手吧,男人一旦下定决心收回那份爱情,你做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
它们就像一块块巨石垒在一起,死死压住她的胸口,她喘不上气,浑身布满密密的汗。宋楚知道自己在做梦,也挣扎着想醒来,可总觉得被缚住,怎么都醒不过来。
真正醒来是因为一阵钻心的疼痛,自上而下,一下下把她从沉睡中敲醒——也是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手里抱着的被子被紧紧抵在小腹处,有湿润而滑的液体缓缓地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仿佛灌下一口强劲薄荷,宋楚瞬间清醒。她慌忙将手探入睡裙里,摸了一下底裤,指尖立即有温热粘稠的触感。脑袋轰一声炸开,她撑起身子,颤抖着手打开床头灯,鲜红色映入眼帘的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大脑一片雪白,她隐约听见自己叫潘辰的声音,充满惊恐、无助、害怕和淡淡的绝望。
穿着睡衣的潘辰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一看她腿间的殷红立即明白了。她飞快跑到床前,攥紧她的手,用从未有过的强势语气命令道,“你先躺平,不要慌,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在她冷静的气场下,宋楚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过声音依旧发抖,“送我去妇产医院,找吕蔚,电话号码在我手机里。”
潘辰先打电话给120,再打给吕蔚,大致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挂上电话,她迅速给宋楚穿好衣服,再扶起她,“吕大夫已经赶过去了,救护车一到咱们就去医院,你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宋楚泪流满面的点头,在潘辰的帮助下套好衣服,焦急地等待救护车,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听见救护车的声音。潘辰急得又打了一遍急救电话,这才知道来的路上出了事故,车子现在还堵在半路,中心已经派另一辆车绕道来接她们。
在心里大致估算了距离,潘辰知道等另一辆救护车来怕是来不及了,可她偏偏不会开车,眼看床上那滩红色越来越大,她一咬牙摁下那个原以为永远不会拨打的电话。
手机在响了两下后变被接起来,熟悉的男音带着睡梦中的沙哑,“谁?”
“雷厉,我是潘辰……”
雷厉来得很快,因为他的公寓就在江少卿的附近,这也是潘辰求助她的原因。望着站在门口,那个连梦里都在思念的女人,雷厉的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显然现在不是叙旧感怀的时刻。他强压住心中的狂喜,问道,“人呢?”
“在里面,我去背她出来。”潘辰说。
“你背?”雷厉挑眉,“你觉得我会让自己的女人干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