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冲脸色发苦,口不能言,只冲着听香道:“你,你怎么来了?”
听香嘤嘤哭了起来:“妾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要求什么,只是妾的清白身子已经给了公子,公子总得要给妾个名分啊。”
她又重重磕头,额头又磕红了一片:“妾对公子一片真心,也不求能有个正经位分,只求在您身边当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还望老爷夫人和公子成全。“
白冲本来还十分惊慌,但听她说完,面上不由得显了怜惜之色,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扶她,白大爷已经扬起手,重重一巴掌就盖在他脸上了。
他手还高扬在空中:“你这个孽障,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不光去了那等腌臜地方,竟还带了人回来,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又转头对着听香怒斥道:“你这样的女子,我们家要不起,还是哪里来的回那里去吧!”
白冲本来就性子温柔,被打了一巴掌就僵在原地瑟瑟不前。
这时候就该考验听香的演技了,就见她一下子泪如雨下,膝行几步抱住白冲的腰,哀哀哭了一声,巴掌就往自己脸上扇了:“是我不好,害公子挨打了,老爷要打就打我吧,是我该死,是我身份微贱还妄图高攀,我再不敢存非分之想了,我这就去了!”
话音刚落便作势要往地板上撞,这话加上这做派果然惹得白冲大为怜惜,一把握住她的手,难得的起了男子气概,挺胸道:“听香她一个弱女子身若浮萍,爹要怪就怪我吧!”
堂上顿时一阵嘤嘤泣泣的声音,沈琼楼叹为观止,沈老夫人额角抽搐。
他对着亲爹说完,又转头瞧了眼沈琼楼,眼里有几分挣扎不舍,对着沈老夫人道:“我知道老夫人现在恼了,都是我一时糊涂,并不...”
沈老夫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向来温和的神色竟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白公子说的哪里话,你做下这事儿是对不住你爹娘的悉心栽培,跟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白老爷和白夫人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白冲怔怔道:“沈,沈表妹...”
沈老夫人心头冒火,继续打断她的话:“三丫头是来帮着陪客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家三丫头还未出阁呢,白公子若还要闹,我就先让她回去了。”
她说着就给沈琼楼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起身走到内间,继续瞧瞧看戏。
白冲虽喜欢听香,但也分得清轻重,让他为了听香放弃沈琼楼那他绝对不愿意,就算不必两人容貌气度,只把锦川侯府这个岳家拎出来,他也知道该选哪个了。
他见沈老夫人如此作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道我糊涂,听香可怜之类的话。
白大爷和白夫人尴尬至极,觉得白家的脸面今日都丢尽了。
沈老夫人见他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始终不说自己真正的错处,一会儿一个糊涂可怜,倒显得沈家人和他爹娘多不近人情,要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似的。
她本来想直接赶人的,却架不住心里恼怒,缓缓地道:“公子哪里糊涂了?你一点都不糊涂。”
她一指听香:“你知道这位姑娘身份见不得人,你未成亲之前收她做外室,只怕难寻到好人家,你也明知道你爹娘要进京来给你找一桩好亲事,所以便把她的事儿瞒下了,也不说把她送走,想着等到成亲之后再说出来,那时候也没法和离,只能认下了,那样贤妻美妾都齐备,我说的可有道理?”想享齐人之福,做梦!
她眼神锐利,似要把白冲看穿一般:“你逛勾栏收外室都是你的事,别人置喙不得,但存心欺瞒又安的是什么心?”
白冲怔怔地瞧着她,随后又慌乱地低下头,讷讷道:“我,我没有...”沈老夫人几乎一言就把他最隐秘,最慌乱,最不可告人的心思道出来了。
白夫人本来还有些心疼儿子,闻言也只剩恼怒和失望。
沈琼楼在心里叫了声厉害。
事已至此,就是傻子也知道这婚事结不成了,白大爷和白夫人带着白冲走了,听香提起裙角小心跟了出去,白氏早已经呆在原处,羞愧到手足无措,站起身慌乱道:“我...这...婶婶,我真不知道冲儿会做下这等事儿,要是我知道,怎么也不能把她说给楼儿...”
沈老夫人知道她的为人,因此心里虽不悦,但也并没有迁怒,缓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事儿怨不得你,男人一旦起了心思,哪里是别人能管得住的。”
白氏连连道歉,沈老夫人好言安慰几句让她回去,等人走了之后便一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沈琼楼走出来给她捏肩捶腿,沈老夫人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原来真没瞧出来,他竟是个这样的,那叫什么听香的也是厉害,一下子把人拿住了。”
沈琼楼并不赞同这话:“这也得分人了,大哥在金陵的时候不也遇到美人碰瓷了吗,怎么没见他领一个回来?”
她个人最讨厌以‘哪个男人能拒绝美女投怀送抱’这种理由给自己辩护的广大渣男们,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这个理儿从古至今都不会变的。
沈老夫人点头,又是叹了声。
经过白冲嫖.娼立外室事件,全家上下心情最好的就是沈琼楼,第二天还有兴致跟殷卓雍说这事儿,又后怕道:“要不是那听香来得巧,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殷卓雍笑而不语。
沈琼楼说着说着自己先觉得不对了,狐疑地盯着他:“这里头...你没做什么吧?”
殷卓雍轻描淡写:“我让人把他引到青楼,本来是想让他多去几回,再想法子让他逛勾栏的事儿被你们家里人知晓的,没想到他自己先被人勾上了手,那女子手段了得,这就怨不得我了。”
沈琼楼默了片刻,疑惑道:“听香不是你安排的?”
殷卓雍嗤笑一声:“烟花地那种事儿多了去了。”
沈琼楼本来挺烦白冲的,先嫖.娼置外室,又蓄意骗婚,但闻言难免有些歉疚:“你这样不是害人呢?”
殷卓雍白细的食指在她脑门上戳了戳:“要是逛勾栏是害人,那魏王睿王,还有其他几个王爷,甚至是那些贵族子弟,早就该被害死了。”他顿了下:“你知道为何你家里最近急着要给你寻亲事?”
沈琼楼囧了下:“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娘和祖母一直都挺急的。”
他眯起眼,慢慢地道:“皇上已经下旨,要在贵女中选一位侍女为玉昭公主伴驾。”
沈琼楼张了张嘴:“他,他图什么啊!”
殷卓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陈皇后这些年越发势大,如今又影响朝堂,逼他给三皇子封王封藩,彻底退出储位之争,他不过是想拿捏皇后罢了。”
沈琼楼呵呵冷笑:“这手段未免迂回太过了。”
殷卓雍掸了掸天青色的曳撒起身:“走吧,咱们进宫去寻皇上,总不能让你真嫁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跟昭睿帝说了什么,反正两人足足在嘉明殿谈了一个时辰,而后陈皇后也去了嘉明殿,第二天他便颁了旨意下来,选了太后娘家的女子陪嫁,太后气得又去哭了一回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