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宙远冷笑一声,道:“是吗?”他神色有点讽刺,“但是你现在做的这些是什么?你没有把我当做女人,没有把我当成生育机器,但是却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让我怀孕?没有了安安,我什么都不是,我们不会重逢,你也不会记得我,对你来说,我只是那个可笑的‘安逸’,若是连这个身份都没了,我或许连一个普通员工都不是!”
“我是该好好感谢我这个不正常的身体,没有了它,就没有安安,也许今天你就和别的其他女人结婚生子,过上寻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勉强自己和我纠缠,天天要强迫自己对着一个你根本不喜欢的人!”
任宙远一口气将心底的话吐了个干净,轻喘着气撇过眼,他不想在列昂尼德眼中看到任何一点被自己戳穿后的狼狈,即便他现在几乎是怀着恶意揣测列昂尼德对他的感情,在心底某一处他还是希望一切只是他自己无聊的发泄。
列昂尼德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任宙远都不会听得进去。
他从很久以前就没有保留地将心底的话向任宙远一一道出,也一直用实际行动表示他对任宙远和安安的在意,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无用功。
他松开了抱住任宙远的双手,有点失望道:“你就一直不肯相信我是吗?”
任宙远一顿,没有说话。
“即便我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是觉得我是强迫自己才和你在一起?”
列昂尼德声音里有点自嘲,任宙远撇过头不看他,因此错过了他眼中的失望和受伤。
“我以为安安是我们美好的结晶,他的存在纪念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纪念我和你的第一次。”他顿了顿,“但是你好像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我错过了你怀安安的过程,错过了安安的出生,错过了安安第一次喊爸爸的时候,错过了陪他长大的点点滴滴,所以我想要第二个孩子,想要弥补当时我没有参与到你们的过失,想要在你怀着我们又一个爱情结晶时陪伴在你的身边,这一次,我想从头到尾参与到其中,这个想法错了吗?”
大概是列昂尼德的语气太过哀伤,任宙远的怒气被扑灭了不少,可即便他说的话是多么动人,一想到他的作为,任宙远又无法轻易原谅他。
似是察觉到他心里的想法,列昂尼德又道:“我承认我的手段不好,但是我不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错的。你说过并不是三个人就代表一个家,那四个人呢?五个人呢?我想让你怀孕,并不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而是因为孩子是你生的,所以我才想要。”
任宙远觉得自己快要原谅他的了,但是一想到他的家人,他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被另一阵烦躁盖过。他没有忘记列昂尼德家人要来,他却没有要带他去见他们的准备,也还记得那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女伴”。
或许如他说的那样,列昂尼德是对他有感情的,但是感情能当饭吃吗?今天是“女伴”,到以后为了迎合家人,他和安安早晚要被舍弃,要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又何必多要几个,徒增自己的可怜。
“你的话总是说得如此漂亮,漂亮得我几乎相信我们是有未来的。”任宙远有点木然道:“但是你做的事情,却让我怀疑这个未来有没有我。”
语毕,相对而坐的两人陷入了沉默,一时间连能言善辩的列昂尼德都觉得有点疲惫。
两人的未来,若是一个人在前面拼命拉扯,另一个却在原地踏步,连前进的步伐都不一致,距离只会被越拉越远。
列昂尼德觉得他们二人正是陷入了如此一个状况,他叹了口气,无力地道:“你先冷静一下吧,冷静过后,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
初冬的夜很冷,但再冷,也冷不过两颗被互相伤害的心。
第47章 冷战
自那天两人不欢而散,任宙远和列昂尼德便开启了连续一周的冷战。
这回列昂尼德没有像以往那样觍着脸求原谅,而是像他说的那样给足了任宙远冷静的空间,让他彻底想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任宙远对他的行径也真的是怒,就算他最后说的那些话多少触动到他,但也抵不过他做出的那些事,更别说他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另外一件事,头几天确实没给列昂尼德好脸色看。
任宙远这几天晚上都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但是为了不让安安担心,在家里还是维持着和列昂尼德相见如宾的态度,可敏感的安安一下子就发现了两个大人的变化。
在任宙远回到自己房间和安安一起睡的第二个晚上,安安便小心翼翼地问他:“爸爸你今晚不去大爸爸房间睡了吗?”
任宙远那一瞬间的脸色非常精彩,他想像以往那样忽悠一下安安,但对上他那双明镜般的双眼,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小安安贴心道:“那肯定是大爸爸气着爸爸了,耶!太好了,今晚爸爸陪我睡!”
任宙远哪儿能看不出儿子是在哄他高兴,当下既心暖又愧疚,觉得他们两个大人实在太不像样了。
任宙远这边姑且还有安安陪着,列昂尼德那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从冷战开始的头一天晚上,他就深感孤枕难眠,明明三十多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结果只抱着任宙远睡了一段时间,就再也难以习惯独自一人。
于是近一周的时间,他每天晚上都把自己锁在书房,用大量的工作压得自己精疲力尽,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房间。
然而当他躺在床上,大脑的活跃让他更是难眠,不由自主地便会想到那天晚上两人的争执。
头几天他还是觉得自己尽管方式是错的,但是出发点并没有错,事后也诚恳地承认自己做错了,不明白为什么任宙远还是那么生他的气。
他在俄罗斯家庭长大,俄罗斯人婚后重视家庭,而家庭的其中一个重要组成就是夫妻二人爱情的结晶。无论是他的家人还是他的朋友,大家哪个不是爱生多少就生多少,他从来无法理解中国人限生孩子的政策,也不明白任宙远不愿意和他多生一个的原因。
一开始他觉得任宙远还是不够爱他,若是足够爱了,那断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但是就这么钻了几天牛角尖后,他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错在意图用孩子来绑住他,更不该未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妄图在任宙远肚子里塞一个小宝贝。
他没有考虑过任宙远会对这件事反感,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是女人,没有义务要为他生孩子,而就算他是女人,法律也没有要求一对夫妇婚后就必须生孩子。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本该灌注两个人的爱情和期待,绝不是因一己私欲被用作要挟的武器。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贪心的生物,当他还得不到任宙远时,只要想着任宙远能回应他,他就能乐得找不到北;而当任宙远真的答应和他在一起了,还带着安安这个意外之喜,他就希望获得更多,想要让任宙远全身心地从属于他,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得一想二,最终输得一塌糊涂。
在终于想明白后,列昂尼德再次回过头来看这件事,一下子就看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卑鄙。
他用自以为是的“正确”,冠上“爱”的名义,伤害着最爱的人,居然还可笑地说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来掩饰他的罪行,经过那么多天才总算醒悟过来。
想通了这些,列昂尼德几乎一秒也忍不住想要去敲开任宙远的门,大声地告诉他自己做错了,而这次无论任宙远是否原谅他,都不能再伤了他的心。
但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列昂尼德说要让大家冷静一下,于是任宙远就冷静去了,他很冷静地知道自己不想见到列昂尼德,至少在酒会结束之前,在有可能见到列昂尼德的父母之前,他不想再和他起任何争执。
可无论日子多么难熬,时间也不会因为谁而停下,在两人还处在冷战的时候,年终总结大会如期而至。
任宙远自知道列昂尼德家人要来以后,内心就对这个酒会起了抗拒之心。一想到两人还在冷战,他却要看着列昂尼德带着不知道是何许人也的“女伴”出席酒会,还要看到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画面,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