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六月末温度比往年都要高,玉婴坐在陆家的客厅,吹着风扇,还是止不住的流汗。
骆女士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是在时代美发做的头发,烫了大波浪,又松松挽了一个髻,又时尚又高雅,只是此时她的脸上满是怒气,面色有点狰狞。
“我的意思你们听懂了吧?”
“你就不要逼孩子了,他们不小了,要怎么样自己心里有数。”陆教授虽然也在流汗,可还是替玉婴挡了一下。
“就是不小了,这事才欠考虑!为什么报本市的大学!你们俩个的成绩,去哪不可以?”骆女士又是一拍桌子。
“在哪儿都一样。”玉婴只能咬牙做个笑脸。
“一样吗?你五哥不是都考了复旦?你们比他的成绩差?”
“骆奶奶,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这事我会考虑的。”玉婴见陆教授一个劲使眼色,就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走吧,没事儿,你先忙。”陆教授忙放行。玉婴匆匆出去。
“你,就是你惯的!”骆女士冲着陆教授一瞪眼。
“你跟孩子发脾气干嘛,有话好好说,在哪个大学不是读书,再说我们大学的外语系,那也是有点名气的,你看看建校之初的这些教授都是谁,有那谁的英语秘书,还有飞虎队的随队翻译,林语堂的学生……”
“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听!能去燕都大学,为什么不去?”骆女士打断陆教授,继续发威。
“奶奶。”一直沉默的陆逍遥突然开口了,骆女士一愣,停下来听他说话。
“我怎么活到现在的,您也知道,其实我去哪个大学重要吗?玉婴在哪,我就在哪。我的命都是她给的,她还有什么不能决定?”陆逍遥说完,站起身,慢吞吞往楼上去。
骆女士竟哑口无言,呆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一咬牙也起身往楼上去。
“你这是,到底想通没有呀?”陆教授不放心,追着问。
“我想不想通能怎么样?命是他的,他想通,我还计较什么?”骆女士黯然神伤。
玉婴从陆家逃出来,一路小跑。
从大院到新华宿舍并不远,人行道上又全是树荫,并不炎热,只是她觉得陆家的气压太高,还是快点回家续命的好。
新华宿舍的原址就盖了两幢楼,本来地方就不大。
当年回迁时,家里人商量了,不要临街的房子,以后车多了,开着窗子都嫌吵,所以要的是第二幢。
第二幢的前面空地多,一楼的人家都圈出小院来,种花种菜,宋家也不例外。
玉婴刚要往楼门里进,就见计大年怒气冲冲从楼里出来。
“计叔,都要吃饭了,你去哪?”
“吃什么吃?看你爹就气饱了!”计大年走路带风,转眼就远了。
玉婴听这话里有话,正见孟巧莲和小四从楼上端了菜下来,笑问,“我计叔下棋又输了?跟我爹生气 呢。”
“哪儿下什么棋?是小蕊儿会叫爷爷了,不会叫姥爷,他吃醋了。”
小蕊儿是宋玉桥和秋月的女儿,他们第一胎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宋子纯。女儿宋子蕊才十三个月。名字都是陆教授给起的。
老二家是龙凤胎,一个叫子星,一个叫子辰。
本来宋老蔫儿是干部,还不到退休年龄,可是去年骑车摔了一跤,家里人都担心,劝他退下来。
宋老蔫儿是闲不住的人,怎么都不肯,也亏了有小蕊儿,把他给拴住了,天天带着孙女,不错眼神儿照顾着。
计大年这人就是爱争宠,前面又都是孙子,好容易有个外孙女,也是格外的喜欢。
这小蕊儿到现在才满周岁,能叫爷爷已经是说话早的了,他还是吃了一回闲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