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第七家的时候,终于有个小商贩眉开眼笑地说,“公子可算是问对人了!这正逢过年,各家的烟火都销售空了,只有我家的烟花是这城内最多的,到现在还剩了不少。公子看看,要什么样的都有。”
窦宪点点头,把马拴在一边的树上,来到摊位前仔仔细细地挑选,一边问商贩,“这是什么图样的?”
对方耐心地一样一样介绍了过去,最终窦宪挑了满满的一褡裢。
商贩一边从他手里接过铜钱,一边笑道,“公子这是带回去,和家人一起放吧?买了这样多。”
窦宪抿紧了嘴,没有说话。
商贩以为他是不爱说话,笑吟吟地又道,“公子看着也有二十来岁了,应该成家了吧。买这些回去,是给家里的夫人孩子的吗?公子回家可以先放蓝色那卷,里头是圆形的花卷的图案,孩子看了啊都喜欢。要不先放黄色那卷也好,里头藏了海棠花的纹样,在天空点燃了放起来,就像置身花海一样。我家那口子就最喜欢这个......”
窦宪不欲再听,从他手里接过了褡裢,低着头,牵着马就离开了。
“砰,砰...”
无数绚烂美妙的烟花燃放在天际。
窦宪独自坐在小宛郊外的旷野里,抬起头贪看着天空。
冬日的深夜,天色像是墨一样的漆黑。风冷冷的,毫不留情地刮擦着人的脸颊。又钻进单薄的衣服里,像是刀子一样,捅开内心最软弱的地方。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傻样!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西域小宛,那里的人手更巧。他们能在烟花里藏花儿图样呢,一旦在天上燃放,仿佛置身花海。”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唔...等你长到这么高。”
“哼,我若果然长到那么高,不成了妖怪了?你不仅不想带我去,你还哄我!”
有娇俏的声音在耳边盈盈。并且不断回响,越说声音越大。
窦宪的喉间一阵干涩,更兼被寒气所逼,忍不住以手握拳,轻声咳嗽了起来。
正逢一卷烟火燃放完。他顾不上紧一紧衣襟,忙拿起一卷新的烟花,点燃,远远地放到旷野里。
刚一走开,那卷烟花便“砰!”的又开始放了起来。
他舒了口气,靠在身后冰凉的大石上,长久地、沉默无言地继续看着天空。
时已至二月,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现在正在过年吧。
不知道父亲的病好些了没有?母亲晚上睡的好吗?履霜能不能应付的来宋月楼?
他想起那个名字,有一瞬间的茫然。
自他们分别,已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