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绍霆见到昔日的恩师,当然要上去打招呼,于是大步的就走了过去。
那几个参谋官看到吴绍霆穿着南军的军服,唐突之间还以为南军突袭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已经阵亡的吴绍霆。
“韦大人,诸位大人!”吴绍霆客气的向众人行礼。
虽然现在是在演习,南北两军之间是敌对关系,不过这些北军军官还是微笑着还礼了。
“震之,你不会是要诈尸来打探我军军情吧。”一个曾经在小年夜将军府晚宴上见过的参谋官笑着打趣道。
“哪里的话,刚才冯大人找我谈话,所以才过来了一趟。既然我已经阵亡,那肯定要安安分分遵守规定了。”吴绍霆笑着说道。
“哦?冯大人找你谈话,莫不是特意赞赏你了?”那参谋官追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是一些琐事罢了。你们忙吧,我只是打一个招呼,现在就回去了。”吴绍霆自然不方便把冯国璋挖墙角的事情说出来。
他说完,就要告辞离去。
不过韦汝骢倒是看出了吴绍霆似乎有刻意隐瞒的痕迹,于是他让其他参谋官先回去,自己一个人追上了吴绍霆。
“震之。”韦汝骢从后面喊了一声。
“韦大人?”吴绍霆回过头来,疑惑的应了道,“韦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跟你聊聊吧。”韦汝骢不动声色的说道。
“啊?韦大人要聊什么呢?”吴绍霆问道。他虽然对韦汝骢这位昔日恩师很有好感,可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韦汝骢主动找自己谈话,有点不详是韦汝骢的风格呢。
“先说说今天的演习吧。”韦汝骢背负着双手,脸色渐渐有了几分威严的神色,这正是他一贯的表情,“我听说你接到的命令是坚守五个小时。虽然这个命令很离谱,一个小小坦尾岛,哪怕再给你一个营的兵力,也绝对不可能坚守这么久。我知道这跟你与赵声的关系有关,他故意让你出丑。”
“在恩师面前,学生不敢撒谎。其实学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反正是演习,又不会出什么人命,颜面并不重要,关键是能让我们南军内部团结就好。若是一开始学生就公然与赵大人作对,只怕这次演习在裁判团眼中会大打折扣了。”吴绍霆淡然的笑道。
“呵呵,”韦汝骢点着头笑了笑,那副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欣赏,他说道,“你很识大体,为人豁达,这很好。相比之下我们北军可就没这么好了。”
“哦?学生不明白了。”吴绍霆奇怪了起来。
韦汝骢于是就将郭人漳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听完了韦汝骢的讲述,吴绍霆倒真的是有些好笑了起来,这郭人漳竟这般滑稽?
韦汝骢跟吴绍霆说完了这档子事,忽然面色一转,再次正经了起来。他说道:“刚才你见了冯大人?我是听说过冯大人在找你,不过冯大人一脸和颜悦色,似乎不像会为难你,到底是什么事呢?”
吴绍霆想了想,韦大人好像挺关心冯国璋的事呢。他觉得还是不要欺骗韦汝骢的好,韦汝骢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与其说谎话还不如开诚布公,更重要的是自己正有计划散布与冯国璋谈话内容。
当即,他叹了一口气,将冯国璋让自己去北方谋事的消息说了出来。
韦汝骢听罢了之后,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没有急着说话,先是沉吟了一阵,然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了道:“震之,你是怎么打算的?”
吴绍霆故作忧虑的摇了摇头,叹声说道:“学生正是踌躇不已呀。要说冯大人的那番话至真至切,而且今日并不是冯大人第一次这么说。学生以为像冯大人这样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是绝对不会戏弄学生这样的卑职,所以学生能够感受到冯大人的心意。”
韦汝骢听到这里,眉宇皱的更加厉害了起来,他道:“我相信这一点,不过震之你真的愿意去北边吗?”
吴绍霆说道:“学生还不知道。只是学生对比了一下现在的环境,总觉得这次机会难得,我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韦汝骢疑惑的道:“哦?你对比出什么结果了?”
吴绍霆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冯大人对学生青睐有加,日后必然会把学生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可是在这里,学生却感到很困惑,为什么学生再三努力、严以律己,非但没能得到上面的认可,反而一再再而三的受人制衡,不能大展拳脚。”
韦汝骢道:“此话怎讲?”
吴绍霆说道:“就如恩师先前所言,学生向来做事问心无愧,可是为什么赵声赵大人还要处处刁难学生呢?他不单单千方百计的设难,而且不管学生在军中任何的提案一律否决,以至于学生但凡有要事,必须直接向将军大人申报。”
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有那次贪污军饷的案子,难道学生做错了吗?难道学生不应该那么做吗?”
韦汝骢沉思了起来,他终于发现,原来吴绍霆心中早就憋屈了一股怨气了。当然,他确实也为吴绍霆感到很不公平,像吴绍霆这样一个正直、积极向上的青年军官,正是需要大力扶持和栽培的对象,怎么会偏偏成了心有郁闷的一个人呢?
他缓缓的吁出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并非你做错了,而是你做事的方式错了。对于一个刚从军校毕业不到一年的新面孔来说,要想大刀阔斧的干出一番事业来,不单单需要正直的心和积极的作派,更重要的是动脑子。明知道有些伤口是不能硬撕开,你不应该还那么莽撞,有些事要量力而为才是。”
卷一:广州风云 第140章,被迫升职
吴绍霆苦笑了一阵,说道:“恩师,有些事如果不莽撞来做,根本不会有人明白!或许恩师您说的对,是我自己太愚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学生只想按照自己的原则来为人处事,学生自以为为心无愧,不怕任何艰难险阻。”
他说到这里,深深的歇了一口气,表现出一副庄重的情愫,接着又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广州山高路远,地方腐败、不识人才,索性我就去京城,倒是要看看朝廷眼皮低下还会不会出现这种事。”
这番话其实是故意说的冠冕堂皇,如今清朝的没落,可谓正是因为内忧外患的双重因素。外患不用多说,而这内忧却恰恰是源自高层贪污腐败、鱼肉百姓。别说广州这个还算开化的城市很腐败,而京城黑暗的情况甚至要比广州更严重。
韦汝骢听到这里,讥诮的哼了一声,说道:“震之,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根本不懂。京城未必就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孚琦将军算是很公正的人了,他能器重你已经是一件万幸之事。京城勾心斗角、派系争斗,而且那些洋人时时刻刻都虎视眈眈的对着朝廷,势力之复杂,远非广州能比得上呀。”
吴绍霆戏谑的笑了笑,说道:“若将军大人真的器重学生,就不会把学生安排在第一标第一营了。将军大人难道看不出来赵声赵大人对学生的偏见吗?学生宁可在恩师麾下做一员队官,也不稀罕当这个营长。”
韦汝骢呵呵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震之,你太小看自己了。昔日在武备学堂里,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的能耐,然而没想到你出国留学归来之后,却一下子如同破茧之虫呀!”
吴绍霆说道:“恩师言重了,正是因为学生出国留学,在国外大开眼界,才深刻的认识到我国内忧与外患的迫切。”
韦汝骢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等认识,也不枉国家对你的一番栽培呀。唉,说句实话,我不希望你去北方。一方面是可惜你这个在广州培养起来的人才,另外一方面我担心以你的性格到北方去了,弄不好会适得其反。”
吴绍霆暗暗猜测,韦汝骢看来也很器重自己呀。
这时,韦汝骢又说道:“冯大人器重你的能力,可是一旦你闯出社么大祸来,他未必会像这天那样对你和颜悦色。能够在北方混迹出来的人,都是很有心思的人,他们未必就会讲义气,甚至丢车保帅那也是常有的手段。”
吴绍霆故作沉默思索的状态,一时没有回答韦汝骢的话。
韦汝骢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至于你的事情,抽空我会与将军大人好好谈一谈。年轻人还是要慎重一些为妙。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我个人的建议,最终决定是去是留的,还是你自己了。”
吴绍霆抬眼看着韦汝骢,对方的神色虽然依旧是那般刻板,不过却不难感受到一种真挚。
他只好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学生明白了。学生会好好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