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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2 / 2)

中华民国勋位制度与前清、西方爵位制度对比,勋一位对应的爵位即是公爵。辛亥革命之后获得大勋位者只有袁世凯、孙文、黎元洪,勋一位者是唐绍仪、伍廷芳、黄兴、程德全、段祺瑞、冯国璋六人,武昌首义领袖孙武特授予勋二位。如今吴绍霆成为了广州首义功臣,原本应该是勋二位却破格提升为勋一位,这已经算是中国勋爵制上的一朵奇葩了。

只听徐树铮接着说道:“只怕吴都督有所不知,我中华民国新颁布的勋位制度是对比西方爵位制度而立,勋一位即是欧洲王公国家大公爵之位。吴都督年方二十五即获此殊荣,树铮敢断言未来百年之内,自吴都督之下再无第二人能有此奇功伟绩。”

吴绍霆不冷不热的笑了笑,他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所谓的勋位制度,除了每年多一千多块的年金、一枚大勋章和一条绶带之外,中华民国的勋位制度根本没有前清时期的任何特权。笑完了之后,他忽然开口问道:“徐大人,我有一事十分不解,何故叫作非正式转达通知呢?”

徐树铮见吴绍霆对勋位一点都不感兴趣,心中不禁有几分惊讶,庚戌革命之后全国上下有多少人巴不得窃得一份元勋的名誉,这种东西多不压身、少则无谓,无论如何都是有胜于无。他现在发现吴绍霆这个中华民国最年轻的都督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多多少少有一种猜不透的意味。

“吴都督果然直爽,”他调整了一下笑容,更显得客客气气的说道,“勋位是个人荣誉得到认可的证明,既然是大总统亲自批准的授勋,理所当然会通过正式的仪仗转达通知,然后举行隆重的授勋仪式彰显吴都督风采。”

“你的意思我还得去北京领这块铜勋章?”吴绍霆想当然的质问道。

“当然,勋章将由大总统亲自颁发给吴都督。”徐树铮颇为汗颜的说道,他极力保持着自己的状态。吴绍霆每一次快人快语几乎都是一种进攻,他已然感到这年轻都督身上的气场压力了。此人虽年轻,可城府和世道颇深呀!

吴绍霆笑了起来,笑容有几分忍俊不禁的味道。他弹了弹烟灰,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烟,眼神锐利的看着徐树铮,仿佛已经将徐树铮看得透透彻彻。他完全明白徐树铮是什么意思,袁世凯拿勋位来忽悠人,等到了北京授勋结束之后,自己能否再回到广东只怕不好说了。用一个破铜勋章换广东都督,这个亏本生意只有傻子才干。

辛亥革命之后袁世凯用各种颁发诓骗了好几个省的督军,如陕西督军张凤翙、湖南督军谭廷闿,甚至还有蔡锷。袁世凯想千方设百计削弱那些对北洋政府不利隐患力量,这样才能再前线大刀阔斧的采取军事行动,打击革命党势力。

吴绍霆没有挑破这一层窗户纸,这个时候他还想那么明显的挑战北洋政府,广东有能力自保却没能力讨伐,自然而然要量力而行。他将烟头戳在了烟灰缸里,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随即收敛了笑容,平静的说道:“徐大人,我们就先不说勋位的事了。既然公事谈完,徐大人的私事是什么呢?”

徐树铮有些无奈,吴绍霆跳转话题太快了一些,他还有一些准备好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好在他已经看出吴绍霆的态度,这也算是完成了一项任务。他说道:“吴都督是爽快的人,在下不敢拖泥带水。此番前来所为的私事,正是诚心诚意的奉劝吴都督。北京政府是中华民国正统,孙文国民党之流不过是意欲夺权的叛乱分子,吴都督身为政府正式任命的一省都督,理应洁身自好才是呀。”

吴绍霆不动声色的说道:“徐大人果然直言不讳,我喜欢这种谈话方式。不过徐大人的这番话我可不敢苟同。要说吴某人广东都督的正式授命是南京临时政府的委任状,纵然临时政府已经过渡当北京,当年签发委任状的人可是孙文临时大总统。”

徐树铮脸色微微一变,他先前的那番话是故意留下破绽,就是要看看吴绍霆怎么解释他广东都督的身份,现在看来此人是真心实意拥护孙文。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吴绍霆伸手制止,接着又说道:“我知道徐大人会以为我藐视北京政府,不尊袁大总统的法统身份。我且反问,袁大总统是否也尊重孙文前任临时大总统的法统身份呢?答案不言而喻。如今国内热议事件是上个月发生在上海的宋教仁遇刺案,上海方面已经公布了证据,孙先生不过是为了讨一个公道,袁大总统以此诋毁孙先生,这作何解释?”

徐树铮叹了一口气,故作深沉的说道:“世人都误认为此事是袁大总统所为,说一句坦白的话,袁大总统有必要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吗?”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进一步道,“吴都督你是明白人,我就用明白的话来说,如果袁大总统真要害宋先生,他会留下任何证据吗?”

吴绍霆扬了扬眉毛,这徐树铮还真是敢冒险,第一次见面就能这么说话。他意识到徐树铮已经摸清楚自己的脾性,所以才会说这么直接的话。他现在还不清楚宋教仁案幕后的真凶,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徐树铮此番代表北京政府来广东游说,他该怎么应付。故作沉思了一番,他问道:“徐大人,我从来不做没有根据的判断。我很欣赏徐大人的坦言相待,现在我想听一听徐大人的条件。”

徐树铮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袁大总统的意思很简单,希望吴都督接受北京政府的授勋和正式任命,此外最好能与国民党划清界限。”

吴绍霆问道:“哦,正式任命?”

徐树铮顿了顿,随即说道:“袁大总统欣赏吴都督的才能,广东省可由吴都督兼任都督,同时正式出任参谋部战略厅厅长、第三镇第六协副统领。”

吴绍霆笑问道:“这么说广东都督成了兼职了?”

徐树铮看出吴绍霆脸色的变化,解释道:“吴都督大可放心,放眼广东省除了吴都督能够统筹全省局面之外,还能有谁影响吴都督的地位呢?袁大总统的意思是请吴都督北上任职一年,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凸显吴都督站在北京政府一边,撇清与作乱分子的关系。一年之后参谋部战略厅厅长、第六协副统领的职衔可以改为遥领,吴都督仍然回广东就职。”

吴绍霆神秘莫测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徐树铮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慢条斯理的叹声说道:“袁大总统真是精打细算。”

徐树铮问道:“不知吴都督意下如何?”

吴绍霆笑道:“这件事可不小,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徐树铮坦然的说道:“这是自然。在下会在广州多留一段时日,吴都督若考虑清楚,务必尽快给在下一个答复!”

吴绍霆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我会的。”

徐树铮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吴绍霆依然坐着不动,忽然又说道:“徐大人提出了这么多要求,为什么不听听我吴某有什么条件呢?”

徐树铮微微一怔,他明明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可是吴绍霆却把这些“条件”当作是北京政府的“要求”?他心中渐渐冷笑了起来,不过表面上装作一副不明所以。重新坐下来之后,他耐着性子问道:“吴都督有什么额外的提议吗?”

吴绍霆笑道:“袁大总统想要做什么我很清楚。如果袁大总统一定要让我北上,我在北京无亲无故,只怕需要另行安置了。”

徐树铮同样笑了起来,说道:“吴都督放心,一应筹备工作袁大总统都会安排妥当,绝不会让吴都督你有半点不满意。”

吴绍霆摇了摇头,否认的说道:“我可不敢这么认为。袁大总统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水土不服的习惯只有自己懂。所以就算让我北上,也一定要由我亲自安排。”

徐树铮缓缓点了点头,直言道:“只要吴都督愿意北上,五十万安置费不在话下。”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笑道:“徐大人快人快语,让人痛快。”

徐树铮哈哈笑了道:“吴大人明晓事理,让人欣慰!”

这天半夜,吴绍霆在自己官邸的书房看着财政部报表,书房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他很少这么晚入睡,此时此刻也并非一定要看完这份财政部报表,只是必须要等待一个消息。过了一会儿,房门轻轻的敲响了。

“进来。”吴绍霆打了一个哈欠,放下手中的财政报表,吩咐了道。

房门打开了,邓铿走了进来。来到吴绍霆面前,他先取出了一份电报封套递了上去,随后才说道:“大人,监听处截获了一份有线电报,发报人正是徐树铮。”

吴绍霆看了一眼挂钟,冷笑道:“这小子还真能忍,等到两点才发电报。”

他说完,拿起电报仔细的看了一遍,内容几乎与他预料的一样。

徐树铮是一个笑面虎,白天谈话时和和气气、笑容满脸,只是他此番前来根本就不是要跟广东都督府谈条件,只是在试探吴绍霆对北京政府的立场到了什么程度。这份截获下来的电报正是向汉口汇报今天试探的结果,而这结果就是——“必除吴绍霆”!

吴绍霆早就想到北京派徐树铮来劝说,这已经是一个陷阱了。第一次见面谈话双方就直言不讳,这可是政治的忌讳,正所谓逢人只说三分话。他相信徐树铮已经看出来自己是在装蒜,什么需要考虑,什么索要安置费,都只是障眼法和骗局。当时徐树铮只是故作敷衍,目的就是先安抚他这个拥兵三个师的广东大佬。

电报上还做了评价,称:“吴乃南方一霸,野心十足,善于心计,拥兵自重;余抵广州途中,访韶关、清远民声,皆向于吴。吴必为南方第一隐患。若能诓其背上,当就地处之,若不能,须趁羽翼未丰之际破广东”。

辛亥革命首义的功臣之一张振武,即是被袁世凯骗到北京枪决了。不得不说张振武的情况与现在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是太过张扬。

“徐树铮啊徐树铮,”吴绍霆笑呵呵的将电报扔在了桌子上,喃喃的说道,“没想到这个人竟把我看得这么透彻。”他跟同盟会、革命党人在一起久了,平日带着一副大义凌然的面具,轻易就被当作志同道合者来对待。今日见识了徐树铮这个厉害的角色,不禁有几分返璞归真的快感。

邓铿看着吴绍霆的笑容,忍不住奇怪了起来,问道:“都督,徐树铮在电报里都明说要除掉都督您,你还感到高兴?”

吴绍霆笑道:“昨天还不知道徐树铮是什么人,现在终于知道了他的底细,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把敌人揪到明处,总比让敌人隐藏在暗处要值得庆幸吧!”

邓铿明白了过来,旋而又问道:“都督,您打算怎么处理?”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说道:“等天一亮,你大张旗鼓的安排人把徐树铮更我驱出广东。记住,一定要闹得越大越大,你就算在大街上当着往来行人的面骂他个狗血淋头都可以。下午安排新闻部布置次日的头版,就说我吴绍霆全力声讨宋案真凶,矛头全部指向北京政府。”

邓铿好奇的问道:“都督,您这是要跟北京政府决裂呀!”

吴绍霆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的电报封套上磕了磕,反问道:“难道北京政府不是要除掉我吗?既然袁大总统要对付我,那我何必还要维持这层窗户纸,索性捅破了,表明我站在革命阵营的决心,如此一来还能赢得南方的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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