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戴安粱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王副座说,必须赶紧把七营撤下来,要不然连七营也搭进去了。”传令兵接着说道。
“老王他现在的情况呢?”戴安粱急促的问道。
“王副座还在杨础镇指挥,就是王副座派我回来的。旅座,七营一定要撤下来。”
“七营撤下来,那三营怎么办?就这样把他们丢了?”戴安粱愤怒的说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旅部参谋官听到这里,立刻上前凑近几步,对戴安粱说道:“旅座,王副座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杨础镇是守不住了,如果七营不及时扯下来,那七营跟三营可就全完了。这个时候必须壮士断腕呀!”
戴安粱没有任何犹豫,语气强硬的说道:“断个屁,我戴安粱绝不会抛弃自己的部下不顾。马上给我传令,让四营给我支援上去,另外让炮兵连把炮火向杨础镇西边延伸,把小日本后续兵力给拦截下来!”
参谋官强调的说道:“旅座,你看看蛇窝泊这边,日本人的炮兵正在轰击咱们这里,这个时候让四营去支援杨础镇,这不是让四营冒着炮火前进吗!”
戴安粱把脸一横,说道:“让四营给我迂回前去支援,总之这是命令!”
参谋官叹了一口气,只好对先前那个传令兵下令,传令兵不敢多休息马上又跑出了旅部掩体。几分钟之后,在蛇窝泊后方担任预备队的第一混成旅第四营接到命令,营长带领士兵轻装简行,先向西南方向迂回,避开日本炮兵的火力覆盖区域,然后从一片山丘后面向杨础镇赶了过去。
然而第四营刚刚徒步前进到一半,突然发现前方有一队士兵出现,黑夜里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部队。四营长派了几个侦察兵上前去打探,结果侦察兵刚刚靠近没多久,双方居然交上火。原来这是一支日本的特攻小队,正准备迂回到杨础镇后方发动偷袭,没想到却在这里与蛇窝泊的援军撞在一块。
四营长毫不客气的下令全营分散围攻上去,务必要全歼这支日本特攻小队。
可是交战没过多久,从正西方向又出现了另外一支日军步兵队,很快就从侧翼扑过来夹击四营。之前的日军特攻小队仅仅是来探路,而后面则还跟着大部队。
没过多久,整个局面发生的变化,四营反而被越来越多的日军部队包围了起来。双方就在山丘上下展开激烈的交战,四营清一色的轻装部队,没有任何重武器,日军后续部队则携带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火力渐渐将四营压制在山丘下面。
四营长看出事情不妙,只可惜全营被困在这里,根本动弹不得,一旦现在撤退肯定会让日军追着打,到时候死伤将会更加惨重。当即,他立刻派出两名士兵突围出去,返回蛇窝泊旅部汇报情况,请求旅部派兵来支援。
山丘的交战仍在继续,敌我双方各有损失,只是四营的伤亡已经到达了难以接受的情况,随着士兵的负伤和阵亡,交战的火力越来越弱。日军看准时机,开始收拢包围,准备一口气全歼了这支中国军队。
就在情况越来越危急,而旅部的援军迟迟看不到踪影之际,突然一枚炮弹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正在向前挺进的日军前面,爆炸的碎片四射,把最前面的几个士兵掀翻在地。后方的日军士兵立刻有人大喊了一声,众人向北边看去,只见竟是另外一支中国军队毫无征兆的杀了出来。
“北边怎么会有援军,那边不是杨础镇吗?”四营长看到这一幕,禁不住的发问起来。
“好像……好像是七营,他们从杨础镇撤出来了。”一个连长说道。
这支突然出现的友军部队正是第一混成旅王副旅长带领的第七营,尽管蛇窝泊旅部下令死守杨础镇,可是王副旅长眼看杨础镇防守无望,只能趁着被包围的第三营还有拖住敌人能力时,私自下令撤下来第七营。而七营一路向蛇窝泊撤退时,碰巧发现了这边交战情况,弄清楚日军的总营之后果断的从后方发动了突袭,把之前担心误伤而不敢使用的重机枪、迫击炮全部投入作战。
四营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既然有援军出现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与援军打一个配合,今日小日本进攻实在太猖獗,此时不趁机发泄一番更待何时?
于是,四营全营上下重振旗鼓,开始盯着日军包围圈的一个方向发动猛烈进攻,争取一鼓作气将日军的阵型打散。
与此同时,王副旅长同样满怀着一腔怒火,让他眼睁睁看着三营沦陷而无法出手相援,这是何其痛苦的抉择!好不容易在荒郊野外抓住了一支日军小队,所有怒火和仇恨都倾泻上去,重机枪、轻机枪从侧角度疯狂扫射,迫击炮则瞄准有撤退迹象的日军炮击。
短短几分钟,山丘这边的局面再次发生扭转,日军小队原本紧密的阵型迅速出现崩溃,小队指挥官果断的下令撤回。可是这个时候局势已经不再由日军一方掌握,七营强大的火力和迫击炮拦截,硬生生的把日军小队撤退的队形打得支离破碎。而四营很快重新攻上山丘,追着日军撤退的背影一阵穷追猛打。
日军士兵惨叫声不断传来,黑夜下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扑倒在地,有的还能挣扎,有的只剩下痛苦的抽搐。两个回合的交手,四营和七营虽然并没有全歼这股日军,可是最起码也击倒了四十多人以上,至于负伤逃跑的则无法统计其数。
王副旅长与四营的人马会合,派了部分士兵去收拾战利品,然后向蛇窝泊旅部返回。
戴安粱看到王副旅长走进旅部掩体时,眼睛都瞪直了,他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冲着王副旅长破口大骂道:“姓王的,你这个王八蛋,你把三营就这样丢了!你对得起他们?你去向他们的家人交代?我他妈的现在就枪毙了你!”
旅部众人赶紧上前劝阻。虽说在前线指挥官掌握着必要的生杀大权,可按照规定正职军官是无权处置副职军官,最多是提交宪兵队彻查处理,相反副职军官倒是有监督正职军官的权力。此时此刻戴安粱气昏了头,挣扎着要去拔自己的手枪,嘴巴上仍然不停的怒吼。
王副旅长脸色铁青,站在那里仿佛被定身了似的一动不动,不过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早已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激动不已。
“旅座,旅座,使不得,使不得呀!”
“王旅长也是无奈之举呀,再者在撤退的途中又解救了四营,重创了一支日军小队,这也算将功补过了。”
“是呀是呀,如今军心原本就惶惶不安,临阵杀将是大忌。”
戴安粱愤怒的推开众人,怒斥的说道:“将功补过?这他妈的也叫将功补过,你们给我听听,给我去听听,还在杨础镇的兄弟们正眼巴巴等着咱们去救呢!姓王的,你就这样把兄弟们给丢了!听到没,他们在惨叫,他们在呼喊,他们还在流血拼搏,可你却逃了出来!”
旅部参谋官大声的说道:“戴旅长,这个时候是义气用事的时候吗?大家都知道丢下兄弟不顾是咱们当兵的大忌,可若王副旅长不撤出来,别说三营保不住,七营也跟着完蛋。再者要不是王副旅长撤退时正好遇到第四营,只怕连第四营搭进去了。”
戴安粱心里当然有数,可是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他绝不可以容忍丢下兄弟们不顾,不仅是为了个人的威信,更是同袍之间的信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掩体的顶梁柱上锤了一拳。
齐山镇,第二师第三混成旅旅部。
孙传芳小跑的来到旅部大厅,找到正陷入一副沉思状态的徐树铮,问道:“参座,这都半个小时过去了,咱们这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管怎么说第一师那边情况很危急,或多或少应该让炮兵进行火力压制呀。”
徐树铮冗长的吐了一口气,冷笑了两声,说道:“你也知道咱们这边没动静,这不仅是咱们第三混成旅和炮兵营没动静,烟青公路对面的小日本也没有动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传芳凝神思考了起来,一时半会没有明白徐树铮的意思。
徐树铮接着说道:“我早前就已经说过,小日本今晚发动这么大规模的夜袭,不可能不考虑咱们齐山镇的威胁,可是为什么小日本只顾着进攻莱阳县而到现在都不打我们齐山镇主意呢?你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孙传芳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参座所言极是,这还真让人纳闷。”
徐树铮十分冷静的说道:“我猜,小日本就是在等咱们先开炮,一旦咱们炮兵暴露了位置,他们隐藏在暗处的炮兵就能直接先拔掉我们的炮兵。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沉住气,只要我们不动,我们就跟小日本一样隐藏在暗处。”
孙传芳听明白了徐树铮的话,可是仍然很是担心的说道:“可是参座,第一师那边现在吃紧的很,我们一点都不动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徐树铮声色不变,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果第一师真的撑不住,就算我们炮火支援也无济于事;如果第一师撑得住,哪怕没有我们的炮火支援也能打下去。我们现在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在等待时机,莱西正在派遣飞艇过来,等他们投下燃烧弹把视野照的更亮一些时我们再出手不迟。”
孙传芳点了点头,停顿了片刻,他又说道:“参座,我刚才已经将机车团准备就绪,您觉得现在咱们是时候偷袭栖霞镇吗?”
徐树铮若有所思的说道:“可以一试,你现在大张旗鼓的开车奔袭栖霞镇,小日本肯定会胆战心惊,多多少少能起到分散敌人力量的作用。不过仍然有风险,要知道你可以利用烟青公路,小日本同样可以利用烟青公路,到时候如果他们从背后直接包抄你,你可能会陷入很大的困境,而我们在齐山镇能提供的支援极其有限!”
孙传芳很清楚徐树铮这番话的意思,偷袭栖霞镇的意义就在这里,而是否执行这个行动就要看自己是否有魄力承担风险。他同样也很明白,这不仅仅是魄力的问题,还是一个指挥官能力素质的问题,一旦遇到小日本的包抄,自己该如何应对化解这样的危机!
思量了大约半分钟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片肃穆的表情,认真的说道:“参座,卑职有信心完成这次偷袭,绝不让参座失望。”
徐树铮哈哈笑道:“好,很好,那事不宜迟,你赶紧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