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真的连最后的合理性都不顾,这多多少少会破坏吴绍霆苦心经营的正面形象,在这次唐绍仪事件上也会显得不够理智。站在吴绍霆的立场上来说,这么做会让失去一部分明明可以争取的人心;站在外人的立场上来说,他们对吴绍霆的看法也会发生不利的变化。
“震之,你这是何必呢,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而且是毫无意义的冒险。”岑春渲立刻严肃的劝说道。
“云公,我知道你不习惯用这样的手段,可是做为前辈你应该知道政治就是残酷的。之前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以为再残酷的事情自己都能从容对待,不过我想错了,因为有些人总会比你更残酷。”吴绍霆气势汹汹的说道,脸上再也没有对待长者的尊敬,只剩下一种属于掌权者的威严。
“可是震之,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要再等上一段时日一切就好,何必急于一时?”岑春渲坚持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这只是时间问题,当务之急的问题就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你们都以为是我提前召开国民大会,把之前充裕的时间限死了,对吗?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唐绍仪泄露了中德盟约,协约国列强的态度瞬息即变,如果我不尽快把这些人处理掉,到时候协约国列强一定会从中作梗,等到这两方人里应外合,国民大会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谁能知道?”吴绍霆厉声的说道,表情一派严肃。
他理解岑春渲是一个有处事原则的老派官僚,自己也很欣赏这种旧派君子的做法,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大局之危就在眼前,再没有什么能比渡过危机更重要的了。
岑春渲听完吴绍霆的话,脸色陷入了艰难的沉思。前清还在的那会儿他就以公正严明著称,包括建立政治监察部、军事统计局等反腐部门,都是以自己早先的廉政思想为蓝本,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要违背自己廉政公正之名,以罗织罪名、捏造证据来到达排除异己的目的,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吴绍霆看着迟疑不定的岑春渲,调整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云公,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不是这群小人暗中使坏,把我大中华陷入这等困境之中,我也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手段。再者,刚才云公你自己也说过,只要花点时间搜集证据就能把事情办好,这说明云公你是相信这些人的底细不干净,他们违法乱纪的罪行是确实存在。既然我们都知道确实存在,哪还有什么好担心?难道还担心冤枉好人吗?”
岑春渲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捏着拳头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绍霆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云公,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你是老前辈,应该懂得这个道理。等到国家真正步入正轨,一切都有序可循,到时候才是推行法治的好时机。”
岑春渲沉吟了一声,缓缓的说道:“震之,你放心吧,这次我是理解的。”
吴绍霆说道:“有云公这番话,我就放心了。”说完,他又转向在场的其他人,认真的说道,“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这不仅仅是政治场上的斗争,更是我们大中华于国际列强的斗争,明白吗?”
“霆帅放心,我们一定遵从命令。”
“只要霆帅一句话,誓死追随。”
“我们都明白,庆元会议这帮人简直是咎由自取。”
众人在听过吴绍霆与岑春渲的对话之后,在心中都更加认识到局势的紧迫,再加上他们从始至终都站定吴绍霆这边,理所当然愿意继续支持下去。
卷七:大中华民国 第836章,四天的布置
“邹部长,”看到众人团结一致的回答,吴绍霆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之后他又对新闻部部长吩咐道,“新闻部明天安排一次发布会,把唐绍仪伪造中德盟约、出卖国家利益的事报道出去,一定要把这件事与青岛战争善后问题牵上联系,必须在国内营造对日本和庆元会议这帮卖国贼的共同仇恨。”
“这么说,也要把熊希龄会见竹本公久的事提一提了?”邹鲁请示道。
“没错,现在新闻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不顾国家利益的家伙彻底摸黑,让国人都知道这些人为了争权夺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之后云公那边安排好调查结果,到时候通过各大报纸一并发布出去。”吴绍霆冷酷的说道。
“霆帅,您的意思,是要在国民大会召开前后动手吗?”邹鲁问道。
“只要消息先在南京和上海传开就行,我会在国民大会上亲自逮捕这些人。”吴绍霆目光透着一股杀意,冷冷的说道。
会场起了一阵惊愕的议论,大家都没料到吴绍霆会在国民大会的场合动手,虽然这么做可以给国民大会上所有文治派官僚一记重磅警告,但事后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有许多。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是跟着吴绍霆从广东一路走过来的,之前梧州执政府大选时吴绍霆也下令宪兵闯入会场,这件事早就在外面留下不小的非议。如果这次还是这样来,只怕非议会越来越多。
“震之,”岑春渲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神态十分严肃的说道,“何必要在国民大会上动手,哪怕等到散会之后也可以呀。好歹国民大会是中华民国最神圣的地方,就算只是形式上的神圣,我们也有必要保持这个形式。”
做为一个旧派的官僚,他自然不相信什么“民主”、“共和”之类的辞藻,在他看来现阶段的中国必定需要一个强力的人物来掌握统治权。不过做为一个在政治场上打滚多年的老人,他还是知道形式和门面的重要性。之前吴绍霆让政治监察部捏造证据、罗织罪名,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借口,可这次在国民大会上动手完完全全是可以避免的,何必多此一举?
“云公,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既然我要走这一步,就不怕会留下口实。总之我的心意已决,到时候就按照我的话去办。稍后秘书处发两封电报到杭州和徐州,让许崇智和曹锟尽快赶回南京一趟。”吴绍霆坚决的说道。
他现在并不是让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是逞一时之气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这次要做的不单单是对付熊克武为首的庆元会议,而是给全中国所有不自量力的文治派政客一个教训。袁世凯当政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是强权独裁,当时这些文治派政客只敢夹着尾巴做人,如今他接替了袁世凯成为中国新领袖,稍微给了文治派政客一些尊重,没想到却让这些人翘了尾巴,以为自己比袁世凯要好欺负,一个个都跃跃欲试打算争权。
既然文治派政客都认为国民大会是他们手中的王牌,那他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张所谓的“王牌”撕得粉碎。至于日后所谓的非议,完全可以利用煽动国民对日本和其他列强的仇恨来掩盖。
岑春渲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忧虑的暗忖:震之这么做,迟早会自食恶果的!
散会之后,众人开始按照吴绍霆的吩咐着手准备。这次会议只有执政官办公厅的高层参与,该保密的内容会继续保密下去,对总统府的其他部门来说,谁都不知道一场重大的政治变故已经在酝酿之中,并且即将爆发出来。
晚上时,梁启超不出所料的来找吴绍霆,不过吴绍霆没有接见对方,只让侍从官推说自己正在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谈。他已经有些见不得梁启超动不动就跑来说理,唐绍仪的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件事恶劣的程度,至于索要证据那就更不用谈了,真若有证据那就不会逮捕唐绍仪那么简单。
梁启超见不了吴绍霆,心中很是懊恼,他尽量让自己相信吴绍霆不会乱来,可是今天下午在总统府中厅发生的事,已经让自己感到很动摇。他不希望中央政府内部矛盾会扩大到影响国家利益的地步,也不希望吴绍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只可惜之前他一直沉浸在国民大会的筹办工作中,对吴绍霆和熊希龄之间的矛盾未曾重视,现在想来或许真的已经到了自己无法预料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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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梁启超又来到总统府官邸找吴绍霆,不过吴绍霆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梁启超向官邸的侍从官询问,才得知吴绍霆一大早主动去中华门南区拜访宋教仁了。他不知道吴绍霆怎么会突发奇想的主动去找宋教仁,但心中猜测这应该不是一件坏事。
南京古城中华门附近已经被规划为政府公用区域,除了历时三个月新建的雨花台国会大厦、还在修建中的国防部城堡、以及归属在金陵制造局范畴内的国防大学中央校区、中央宪兵大学、民国工业大学之外,一批国府高级官员住宅区也安排在这里。
宋教仁住在一栋四层高的法式公寓小楼里,这种公寓小楼并非是独栋独户,而是设计成一梯两户的格局,原本是专门用来出租给中央政府外设部门职员或者南京市政府职员当作宿舍之用。像宋教仁这样在总统府内部办公的人物,通常都会有单独的院落或者小洋房,可宋教仁认为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老母亲又不在南京,没必要那么扩张浪费,不止两三次拒绝了内务部安排的新房子,执意要住在这样的公寓里。并且每个月他还用自己的薪金按规定支付房租、水电费,谁来劝都不行。
吴绍霆的车队早上七点钟就抵达了中华门南区,浩浩荡荡的停在了宋教仁公寓小楼的门口。护卫队派了一名特勤特工先一步上楼通知,宋教仁刚好吃完早餐准备动身前往总统府,听说吴绍霆竟然已经到楼下,又是吃惊又是吃疑,连忙请吴绍霆上来。
几分钟后,吴绍霆走出轿车,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公寓小楼,踩着楼梯来到宋教仁房间的门口。宋教仁正站在门口等候迎接,见到吴绍霆马上奇怪的问道:“震之,你怎么上我这里来了?我正打算今天早上去总统府找你呢。”
吴绍霆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有气无力的说道:“进去再说。”
宋教仁对吴绍霆的样子感到更加奇怪,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闪身让吴绍霆进屋。
这栋公寓的户型全部是一模一样,三室两厅,外带一间小书房。吴绍霆走进来时,第一印象就是宋教仁的屋子显得十分亮堂,不仅仅是收拾的很整洁,更重要的是没有多少家具,除了小书房看上去饱满一些,就连卧室都极为单调。三室只用了一室,还有两室一个当作杂物房,另外一个索性空置不用。
“渔父兄,你就这么住?”在简单看过宋教仁的居所后,吴绍霆有些吃惊的说道,他虽然听说过宋教仁简朴节约,却没想到竟简朴节约到这等地步。
卷七:大中华民国 第837章,支走
“呵呵,我只身一人,住这样的房间已经足够了。若是还有更小的房子,我宁可搬过去住,空荡荡的屋子可真是大有浪费。来,震之,请坐,我去烧开水给你泡一壶茶。”宋教仁在客厅里拉开了一张小椅子,表情很自然的说道。
“烧水这种事怎劳你亲自来?小汪,你去烧点水。”吴绍霆拉了宋教仁一把,然后对自己的一名警卫员吩咐道。
宋教仁向警卫员告知了水壶和炉子的地方,这才陪着吴绍霆一起落座。
“震之,你这么早来我这里,可有什么要紧事?”宋教仁收拾了一下表情,开口问道。
他当然知道昨天吴绍霆下令逮捕唐绍仪的事,起初自己的反应同样很激烈,可是后来听说唐绍仪泄露中德盟约,并且吴绍霆会在二月一日国民大会上亲自做交代,于是也就没有急于一时去追究这件事。他从进门时看吴绍霆的脸色,总觉得吴绍霆突然造访自己与昨天发生的事多多少少是有联系,不过还是不太方便问的太明显。
吴绍霆沉了沉气,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默然了好一会儿之后反而开口问道:“渔父兄,中华民国正式《宪法》的编议工作进行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