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煜回神,唇角紧绷,眼底飞快得略过一抹晶莹,他以拳抵唇,低低咳嗽。
他辜负了对母后的承诺,也辜负了沈筠曦。
他会为沈筠曦报仇,可其实伤沈筠曦最深的人,是他。
萧钧煜心口有些喘不过气,一声又一声,刻意压抑得咳嗽听得人头皮发麻。
皇上走近两步,关心得抬手为萧钧煜顺了顺后背,温声叮嘱:“你多静养,心思莫太重。”
“是,儿臣省得。”
萧钧煜恢复挺直如松的脊背,缓了片刻,他朝皇上拱手告退。
皇上点头,伫立在原地,看萧钧煜慢慢一步一尺走到繁复的春光中,金色的日光罩在萧钧煜身上,却显得他萧瑟而孤寂。
唉。
皇上叹了一口气。
萧钧煜模样随了三四分皇后的影子,性子,也随了三四分,皇上又叹了一声,慢慢收回了目光。
眉心却微微隆起,止不住思考,萧钧煜刚才那句话是何意。
……
淑妃是真的被吓得浑身无力。
平日里皇上对她也算温柔小意,甚少斥责她,她在后宫里拿着凤印,作福作威,过着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
“你们拉痛本宫了!”胳膊被两个宫女拽得有些疼,淑妃冷脸斥道。
两个宫女被吓得一个哆嗦,登时腿软松开了淑妃。
支撑没了,淑妃立刻来了一个平地摔,脸蛋朝下,直直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后面的四个宫女忙推开跪着的两个小宫女,去扶淑妃。
淑妃抹着鼻子站起身,第一时间朝左右、前后张望。
长长的甬道,红墙巍峨,青石铺地,前方无人,后方空荡荡,只有两枝洁白的梨花越过了墙头,惊飞了三只喜鹊。
淑妃深呼一口气,拍了拍手,面上假装无所谓。
垂眸,一手的鲜血,此时方察觉鼻腔酸痛,她忙用帕子捂住鼻子,有黏腻的血流出鼻腔,温热的留在唇角。
淑妃忙手忙脚乱得擦鼻子,又紧张朝前后左右看了看,接过宫婢的帕子捂住鼻腔,眯着眼,齿缝里溢出一句:
“混账东西!回去给本宫等着。”
两个宫女脊背打颤,却低头哽咽,不敢说话。
又有两人搀扶,淑妃浑身疼,便腹中绞痛,便拖着步子,朝景安宫慢慢走去。
淑妃还未到景安宫,便嗅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不知哪个贱蹄子惫懒不知洒扫。”淑妃拧眉,顿了下,宫婢抬开了朱红的门扉。
淑妃甫一踏入景安宫,便有上来五六个人拉入淑妃身旁的宫婢。
“大胆!”淑妃大声呵斥,话梗在喉咙里。
德妃着一身繁复隆重的宫装坐在一张红檀木椅子上,身后位列十几位宫人,而她前面,景安宫的院子里,宫婢太监皆被压在地上。
啪!啪啪!
沉闷的杖刑声,木棍砸在皮肉上,皮开肉绽的声音,抬眼一看,便是鲜血入目。
“呜唔!”淑妃的贴身嬷嬷瞧见淑妃,挣扎着起身。
她嘴里塞了抹布,眼泪满面,面容痛得扭曲,后背的衣服被棍打的破破烂烂,没了一丝一毫平日趾高气扬的形象,伸着佝偻的手指向淑妃求救。
“皇上旨意,六十大板,少一下,便是欺君之罪。”
德妃的声音淡淡。
行刑的太监神色一凛,忙将那嬷嬷拖着直接按在地上,一声不吭,冷着脸高高抬起木棍。
闷闷的杖责声,夹杂着,齿缝指尖流泄出来意味不明的闷哼声,闷痛闷痛,在这雀声鸟语的春日,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淑妃不曾想皇上一句话,慎刑司的人,德妃的人,便都来了静安宫,比她还快。
想着自己脸上还带着血污,淑妃窘迫得面红耳赤,她扭身,抬起袖子反复擦拭自己的鼻梁。
那嬷嬷看淑妃没有看她,带着希冀的眼眸慢慢暗下去,只余下浑浊泛黄的眼瞳,死死盯着淑妃。
“淑妃,皇上让本宫代掌六宫,还劳你将凤印交给本宫。”
淑妃擦拭的手僵在鼻子上,面上的红涨顷刻退得干干净净,面色煞白煞白。
“淑妃难道想抗旨不遵?”
此起披伏的棍杖声,间杂闷痛齿缝泄出的哼痛,还有暂未被行刑之人的哭诉声,景安宫里算是鬼哭狼嚎,淑妃却只听见了德妃轻缓的脚步声。
德妃的步子很轻,很端庄,落步时发髻的珠钗纹丝不动,淑妃却觉得德妃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