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青却是摇头道:“一个人都已经痴傻了,又该如何去采花?”
沈白又道:“而且最奇怪的就是……”他看了看宋玉棠,宋玉棠冷笑道:“那湖心阁内根本空无一人,别说那刘府少爷,就是本该已乘船渡湖到了湖心阁的夕露姑娘,都没见到半个影子!”
陆元青微微皱眉道:“那小船可在湖心阁的湖边?”
宋玉棠点头。
陆元青叹口气道:“柳姑娘对我说了夕露的来历,我想这夕露姑娘此刻应在莫愁堂的韩千芝那里吧?”
沈白问道:“难道说这夕露姑娘带着刘府少爷去了莫愁堂?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陆元青点点头道:“大人可曾听说过‘玉面狐狸’柳音?”
一旁的宋玉棠问道:“你这书生也知道柳音那采花贼?”
陆元青摇摇头,“略知一点儿,刚刚从柳姑娘那里听来的。”
“柳姑娘?”沈白只觉得如坠五里雾中,“这和柳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陆元青却似有些感慨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他突然“啊”了一声,“今夜我们等的那人来了!”
采花郎(10)夜围医馆
清冷的月光照拂在同样冰冷的剑锋上,顺着那寒光凛冽的剑往下可以看到暗夜来客的肩膀依然在剧烈地抖动着,陆元青心道:看来刚刚他们有心安排的一幕,确实将此人吓得不轻。
一切看起来很神秘,其实说穿了也不难。首先,女尸是冻死的,血液结冰将体内的骨骼挤碎,死者的皮肤也因此被撑到极限。尸体被置于停尸房内,随着温度上升,死者体内结冰的血液开始渐渐融化,于是被撑大的皮肤毛孔成了最好的出口,只是这个过程很缓慢,所以最初韩千芝验尸时,女尸身体仅仅是爬满了恐怖的红斑。时间长了,体内的压力开始加大,于是女尸七窍也开始流血。暗夜来客靠近尸体时用的火折子加快了这种变化,于是尸体表面开始剧烈萎缩,牵动了面部,导致他以为女尸在笑。也是同样的道理,收紧的手臂皮肤让他误以为女尸的手臂也在动。皮肤的紧缩压迫了之前就已碎裂的骨骼,而且在夜深人静中,这种挤压的声音被放大到了无限,再加之陆元青在女尸的主要骨关节处都放了金属钉,加大了尸动的声响和被牵动的幅度。最最重要的就是,暗夜来客本来就心虚,他的想象已经足以吓死自己了。
沈白的声音带上了一股他平素不会有的威严,“在本官面前还不抬起头来?”
月光照在那人苍白的面孔上,来人竟然是那个去衙门报案的小厮魏周!
魏周显然还惊魂未定,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三人,扫过陆元青时,陆师爷冲他和气一笑,“魏小哥,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魏周吃惊道,“你不是饭后回房一直未曾出来过吗?”
陆元青微笑地摇摇头,“饭后回房的不是我,是大人手下的衙役……叫什么,蒋三?”说罢看向宋玉棠。
宋玉棠冷嗤一声,“张彪。”
“啊……”陆元青接着道,“张彪。”
魏周惨然一笑,“原来天罗地网已布,我竟然……也罢,也罢……”
沈白冷哼一声,“本官今日不审你,给你一夜时间在牢房里想清楚,想想你到底该说些什么。”
陆元青望向沈白,“大人之意?”
沈白笑道:“元青不是说刘府公子和夕露姑娘此刻就在莫愁堂吗?”又转头对宋玉堂道:“本官要亲自前往莫愁堂要人!”
陆元青无奈道:“那只是在下的猜测罢了。”
“本官却觉得元青所言极为有理。”沈白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元青一眼,“你还没有说那夕露姑娘的来历呢!”
陆元青微微摇头,“到了莫愁堂,我想大人就会知晓的,我答应了柳姑娘的事不能食言。”
虽然早已入春,可是夜间还是极寒,一路行来,陆元青只是不断地将身上的大氅裹紧,可是他仍觉得那无孔不入的冷意,一点儿一点儿地刺进他的心里。
莫愁堂的招牌在昏暗的纸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门板已上,从门缝中透出微小的光亮,让暗夜中的行人有种温暖的感觉。
陆元青犹豫片刻,上前叫门。
许久,传来拆门板的声响,韩千芝略显疲惫的面孔在门板之后露出来,她吃惊地看着陆元青一行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沈白的声音无情地响起,“本官请韩姑娘开启门板,让开道路,如果阻碍本官办案,那本官只能公事公办了!”
韩千芝似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将拆下的门板放在一边,侧身相让,“我的医堂不大,如果各位官爷都要进来,恐怕……”
陆元青接道:“官兵在外等候,只有我和大人进去。”
宋玉棠不悦道:“那怎么可以,我不能让大人涉险。”
“就依元青之意。”言罢,沈白率先走在了前面。
宋玉棠怒视陆元青,陆元青浑然未觉般从他身边走过,只看他一眼,慢吞吞地将门板关上。
宋玉棠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只得等在门外。
屋内一灯如豆,并无旁人。
沈白以眼神询问陆元青,陆元青只是一笑,“今日事出突然,恐怕要惊扰韩姑娘香闺。”他一边说一边轻推屋内的另一道门。
韩千芝无奈走上前,“我只是一名医者,救人性命乃是我的本分,如果有人需要我救治,我却袖手旁观的话,那就枉费我学医这么多年,更对不起我的恩师。”
陆元青推门的手微微顿住,他侧头看向韩千芝,灯下的女子一脸坚定和倔强,平时温和笑着的唇角,紧紧地抿着。
“哪怕对方是声名狼藉、十恶不赦之人?”陆元青的声音轻飘如梦。
“在我眼中只有康健之人或者病弱之人,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韩千芝淡然道,“那所谓的好人与坏人,入了我的莫愁堂就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的病人。”
有人自门后冷哼道:“千芝,何必与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多言。”说话的是名女子,那声音既娇又冷,听在耳中竟是说不出的销魂。
陆元青闻言却是苦笑,“柳姑娘谬赞了。”
门从里被推开,走出来的女子一身华丽装束,相貌更是让人惊艳。可是她的目光冰冷,一脸鄙夷地看着陆元青。
陆元青不以为意,“柳姑娘也在?”
柳琴风冷笑道:“陆公子一切尽在掌握,又何必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