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没有找出法子,剩下的十日,夏秋潋都要不停的试药,一遍又一遍喝下那些苦涩的药汁,然后忍受着因为药性给身体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她该考虑,该考虑了辞和她说的,那唯一能用的法子。
虽然只有一线生机,可总比这无休无止的试药要好,至少,不会让潋儿痛苦。
燕挽亭静静的坐在床榻边,她看着夏秋潋那皱着眉头略带痛苦苍白的面容,面上神色复杂。
良久之后,她闭眼轻轻叹了口气,一直挺直的腰背慢慢的耷拉下去,她仿佛妥协了,对自己妥协了。
如果师叔试遍了所有的药方,都没有办法救回潋儿,那潋儿受的这些痛苦又算什么。
燕挽亭站起身,她背对着了辞,轻声道。
师叔,我想与你出门一叙。
了辞仿佛知道她的决定了,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先走出了门外,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枫树下,等着燕挽亭。
了辞一走,福安就像是没了主心骨,眼神闪闪躲躲不敢看燕挽亭,也不敢看躺在床上的夏秋潋,一双眸子也不知道看哪,所幸低头盯着地上的石砖。
燕挽亭给夏秋潋盖好锦被,然后缓缓的松开握着她的手,俯身在夏秋潋冰凉的额头落下一吻,然后站起身看了福安一眼,丢下一句。
照顾好她。
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燕挽亭脚步有些踌躇,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辞身边,看着她的背影,唇微微一动,还未说话,就听了辞轻叹了口气。
已是入春,面前的这颗半臂大小的枫树已经长满了生机勃勃的嫩绿新叶,而些许枯黄的旧叶还挂在枝叶上,偶尔随着微风落下一两片,旋转轻盈的落在了地上。
新叶换旧叶,这仿佛寓意着什么。
了辞没有回头,她仰头看着面前的枫树,看着趴在一片嫩叶上,啃咬叶面的一只小小蠕虫,她轻声问道。
你可决定了。
燕挽亭没有回答,她沉默了许多,久到了辞以为她就要改变主意了。
你...
当了辞转身,想再问她一遍时,燕挽亭终于声音嘶哑颤抖的答道。
师叔,我决定了,试试吧。
了辞点点头,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立即开始。
那好,明日我就把人请来。
燕挽亭听了辞说明日开始,有些怔住了,她看着
明日?师叔,能否...能否再晚两日。
了辞摇摇头,她知燕挽亭和夏秋潋之间的情意,也知若是失败,也许今日就是燕挽亭和夏秋潋最后一次相见,可是身为一名大夫她强迫自己不可心软。
了辞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声说了句。
殿下,你需知拖的越久,献妃娘娘体内的寒毒毒性就越大。
她知道燕挽亭明白,也知道燕挽亭必须舍得,虽然残忍。
燕挽亭的双眸仿佛瞬间失去了光彩,面色也苍白了许多,她闭上眼点点头,沙哑的声音颤抖的几乎要说不出口。
那今晚,我会与潋儿说清楚。无论如何,还是让潋儿她自己决定。
好。
了辞点点头,看着燕挽亭转身,看着她那颓然微微弯曲的背脊和凌乱的步伐。
了辞叹息一声,感慨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
如果当初不是燕挽亭伤了夏秋潋,那夏秋潋的身子也不至如此虚弱,燕挽亭自然也不会像如今这么痛苦自责懊悔。
这便是因果循环报应。
燕挽亭回房时,夏秋潋已经醒来了。
她面色缓和了些许,正半坐在床榻上,与福安交谈。
福安面对夏秋潋时,总有几分心虚,说话低着头唯唯诺诺。
夏秋潋听福安说过是因为她的迷药才让自己发作,可她知道福安是无意的,她也没有怪罪过福安。
可福安心中有愧,就算夏秋潋不怪她,她也会怪自己。
夏秋潋看着低头揪着自己衣角的福安,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而后她轻声问道。
福安小太医,我还有几日?
夏秋潋问的福安有些措手不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已经蹦出了几个字。
除去今日,还有九...
反应过来的福安捂着自己的嘴,惊恐的看着夏秋潋,把剩下的字吞回了肚子里。
可该听到的夏秋潋已经听到了,就算是一半,她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有些怔住了,尽管心中已有准备,可也没想到那一日离竟这般近,她垂下头,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中,瞧不出神色。
九日...吗?
只是那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喃,轻的差些让人觉得是幻觉。
第156章 师父!
细雨飘扬的青山上,树枝青草上都挂着圆润的雨滴,缓缓的滑落跌在地上。
很快湿润的地上就积攒了坑坑洼洼的小水坑,混合着红土,浑浊不堪。
春季的细雨最是扰人,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不过也是这扰人的细雨,就如同菩萨娘娘玉净瓶里的甘露,洒在土地上洒在枝叶上,赋予了它们生命力。
土地里种下的种子,在细雨的浇灌下,冒出了芽苗。未开苞的花骨朵儿也悄悄的羞涩的伸展开身上的一层层花瓣,就连树上的绿叶也翠绿的仿佛要滴出汁液来。
不过此时被困在山下路边简陋茶摊里的过路人,可就没那么什么好心情了,三三两两的坐在桌边,一边喝着热茶糕点,一边嘀嘀咕咕的讨论着这雨究竟何时能停。
茶摊的老板倒是高兴了,一到雨天客人就一时走不了,走不了自然也不能干坐着,总得点些东西坐着,生意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正当茶摊的客人窃窃私语时,远处飘来了一道黑色身影,很快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隐约能瞧见那是个穿着黑衣戴着斗笠的人,只不过他走路似乎快的有些出奇,一眨眼就飘近了很远,仿佛在雨天飘荡的鬼魅一般。
茶摊的客人都变了脸色,也不知那道身影到底是人还是鬼。
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咽了咽口水,盯着那道身影,招呼着身边的掌柜,小声的问了句。
掌柜,你这山头供着什么鬼神阿。
咱们这山头就供着地母,月月都烧香供祭品。这么多年什么事都没出过,山头上别说妖魔鬼怪,就是连伤人的猛兽都没一头。
掌柜摸了摸头,脸上是强装镇定的无所谓,只不过一双粗糙的老手握着茶壶却是有些抖。
还来不及害怕那道黑色身影就飘到了近处,客人们这才看清,那鬼影的确是个人,还是个女子,她手上拿着个梨子一口一口的啃着,一边嚼着还一边哼着歌。
那女子身形修长纤细,虽然穿着一身黑色男装,又戴着斗笠,但是她露出半张脸,白嫩的能掐出水来。
光是看半张脸都能猜到这女子定是个好相貌。
不过最叫人觉得奇怪的是,她在这泥泞的山路走了那么久,脚上的一双黑布靴却干干净净连一个泥点都没有。
也不知她是如何坐到的。
韩清翻了几个山头,终于看到了茶摊,丢了手里咬了一半的梨子,走进了茶摊。
找了个没人坐的桌子,把斗笠摘了下来,吊儿郎当的晃了晃身子,打了个响指道。
掌柜来碗热茶,再来屉包子。
好嘞。
包子和茶很快就上桌了,掌柜恭恭敬敬的放下,还偷偷的多瞧了她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