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掌柜继续道:“这个事也好办,二奶奶说看在柳嫂子和秀瑶的面上,也不想深究,你只要赔上五百两银子……”
“我没有,我没有五百两。”二婶急了,声音尖利得刺人耳膜,“我就得了十两银子,我就得了十两银子,有人先卖了织法,不能都赖我!”
秦二贵骂道:“人家都抓着你了,你还赖别人!真是死性不改。”
秀瑶却也怀疑还另外有人,或者是二婶被挑唆,或者是别人先卖了,拿了钱,然后拿二婶做幌子。不管是谁,没有证据,她也就不会再追究。就当织手套的生意就此结束也好。
十两银子,就把好好的一单生意给搅和了,冯掌柜眉头拧得紧紧的,他缓缓道:“没有也行,那你就去坐牢吧。当然,也不能干吃牢饭,发你去河道修河渠,什么时候干完五百两银子的活,什么时候回来。”
二婶一听要拉她去出劳役,吓得浑身哆嗦,出夫虽然也是去修河渠,可普通百姓去跟犯人可不同。那些犯人动辄就被打骂,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被鞭子抽。
她吓得脸色惨白,涕泪交零地抓着秦二贵的腿,“大产爹,你救救我吧,你救救我吧。”
秦二贵气得要命,又不忍心她那么遭罪,气道:“现在你知道找我了,当时你干嘛了?”
☆、199二婶被揍
秀丽终于忍不住了,不管大哥责怪就跑出来给娘求情。
这时候秀美割草也回来了,三婶领着她们都跑过来,秀美扑上来,“爹,你不能不管我娘,你别不管呀。”
她恶狠狠地看着秀瑶,“都是你,你们使坏害我娘。”
秀瑶转身走了,她就说不该管她们,反正就算自己求了情冯掌柜不会真的将她抓起来,可二婶她们也会觉得是自己使坏的。
最后秦二贵求情,冯掌柜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也知道你们没那么多钱,二奶奶损失的可不是这点钱呢,索□,好人做到底,一百两银子。”说着就拿出了文契,写上了数目,让他们按手印。
三婶拦着二婶,道:“二嫂,你是女人,这手印你按了也不作数,就让二哥按吧。”说着她就扶起二婶,跟秀美秀娟几个送她去小屋里。
秦产正在织布,看也不看她,三婶斥责道:“大产,你娘这样了,你也不来关心关心?你娘要被你爹他们打死了,你也不说去求求情?”
秦产冷冷地道:“我怎么求情?你们干了坏事,让我们来担着,这一辈子还有出头之日吗?”
三婶骂道:“你说什么话呢什么叫我们干了坏事?”
二婶有气无力道:“算了,扶我躺会儿。”她全身就跟被人抽干了一样,看秦产挺着脊背在那里一下下地打机杼,心里恨得要命。
都是大房挑唆的!
三婶几个扶她进了屋里,小场屋小,进门就是炕。三婶低声劝道:“二嫂,你别伤心,大产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都是被人挑唆的。”
二婶点点头,“我知道。”她手脚还是不停地哆嗦,要是被人拖走,真的去坐牢,只怕就有去无回了。她是真的有点后怕,眼下又扛上一百多两的债,这可怎么办才好?早知道不分家了,不分家就不会这样。
三婶拧了手巾给她擦脸,二婶被秦二贵拖着,薄薄的衣裳磨破几处,脸上也都是灰土,还蹭破几处皮。三婶叹道:“二嫂,俺二哥也真是心狠,你看把你打的。这事儿我看保管是大房挑唆的,要不人家冯家还在乎这点事儿?再说,二嫂你也没跟那个妈妈说什么吧?”
二婶气道:“那手套的事情人家也会织,不过是问我拿多少钱,什么时候开始织,多少人罢了。”
三婶撇撇嘴,道:“二嫂,你看呀,就是有人使坏呢。你说那么多人,他凭什么就说是你?说不定是别人卖了,他们故意赖你呢。你说那个妈妈会织手套,她给你看了?”
二婶道:“是呢,她手里还拿着副手套。我看她都知道,那就跟她说了两句,有什么关系?”话虽然这样说,可当时张桂芳是让她们什么都不许说的,尤其是工钱、数量、织法等,一点都不许说,她跟人家说的,也在不许范围内的,所以人家冯掌柜质问她,她也不敢辩驳。她不过是觉得,反正有人出卖了,那她说点什么也没关系,算不到她头上。
三婶哼道:“二嫂,你就是太单纯了,想不出人心险恶来。你也不想想,上一次的事儿?”
她看了秦产一眼,知道他在听的,就提高了声音。
二婶看着她,有点迷惑,随即又想了想,“你是说那次丢钱的事,他们赖我?”
三婶点点头,又看了秦产一眼,他织布的速度显然慢了些。
二婶气得鼻子都歪了,却也不敢大声,毕竟自己理亏的,只是咬牙切齿地道:“这个该杀千刀的小蹄子,看我以后怎么报复她。”
三婶示意她稍安勿躁,让她好好歇着,“二嫂你要想开,日子照常过,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本来就是人家算计你,不是你的错。谁知道是不是她们自己故意那么做,然后找人顶包呢。”
她这样安慰着,把二婶原本觉得丢人羞臊的心又安抚下来,三婶又说了一通有难同当,她会一直和她一伙儿的话,二婶觉得有了安慰和靠山,也就舒服一点。又觉得自己这么被羞辱,就是大房预谋的,是大嫂他们报复自己,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他们看自己的热闹。
秦产只是连连冷笑,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只想着自己拼命地干活,最好离了这个家才好呢,免得一辈子都这么憋屈。
因为二婶的事,秦二贵也觉得没脸,夜里给秦大福和柳氏道歉。
老秦头和张氏因为这个事也来了老大家,秦二贵进来扑通就跪在地上。
秦大福唏嘘道:“他二达达,你这是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秦二贵羞愧道:“大哥,大嫂,都是我不好,没管好这个婆娘,让她给你们添堵,好好的生意搅黄了。”
柳氏也道:“算了,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办法的事。让大产娘好好想想,反省反省,以后该怎么过日子。”
老秦头吧嗒着烟袋锅子,道:“让你那个婆娘多干点活,一闲着就生事。现在分了家,赚了就是你们自己的,也不用再分给别人,就老老实实干活吧。”
张氏已经骂累了,懒得再骂,她连二婶的脸都不想看到,真是个给自己丢人的,这个儿媳妇就是个没有脑子还又懒又馋的东西,烂泥糊不上墙。
过了两天,张桂芳来请秀瑶,家里来了四个媳妇子,都穿着不俗,一看就是大门户里出来的仆妇。张桂芳给她介绍了一下,“瑶瑶,这是冯家打发来学手艺的几个妈妈。”
秀瑶就上前问了好,大家见了礼,依次坐下。秀瑶反正以前也没想藏着这门手艺,没有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愿不愿意花功夫的问题,既然要公开,她也没什么顾虑。她就把织手套、织袜子、织手袋、线衣裤、毛衣裤的一些要点都说给她们听。
她们都是针线上的好手,一点就透的,如今秀瑶这么一说,自然没有什么难的。秀瑶也知道,这种针织品,要想原封不动地那样作出来是不可能卖什么钱的。毕竟古今的文化传统不一样,穿衣打扮的理念也不同,古代人是不可能穿上毛衣裤出门的。不过有钱人家,尤其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夫人们,夏天冬天的里面穿一双棉线织的袜子,既合脚又暖和,外面再穿别的,也是可以的。所以,这种生意就适合二奶奶那样有头脑的人去做,她没有这个机会。
就算她有,她也不可能卖到高门大户的内宅去,毕竟富家小姐是不会满大街遇上的,一个乡下丫头也不可能随便就进的了高门大户的。
不说别的,那些看人下菜碟的门子,就对付不过去。
她们一个人织袜子,一个人学织线裤,一个人学织上衣,还有一个人学织手袋之类的,都是触类旁通的东西,秀瑶也只是会最简单的,若说加以发展变化,这几个人只怕比她还厉害些。
转眼过了几天,她们都学会了,一个个很是高兴,二奶奶交给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秀瑶也没什么好歉疚的了,她笑道:“既然妈妈们都学会了,那我们就这样吧,希望二奶奶生意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