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赵欣静静的聆听着,佘义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听到外面‘嗵’一声响,出来一看,只见一个少年倒在了我门口。我把他弄到屋里才发现,他的身上有好几道伤口,像是被刀砍的,很深,已经开始溃烂了,还有蛆在里面爬。我一想起之前害死的几十口村民,心里就很愧疚,总想做点好事替自己赎罪。眼前的少年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把他弄到屋里,帮他清理包扎了伤口,并用阴术给他续命。然后,我又抓来很多野物熬成羹喂给他吃。
“山里的野物极有灵性,能给人滋补精元。在我的精心调养下,过了四五天左右,那少年渐渐苏醒了过来,我当时没告诉他实情,只是说我是个隐士。那少年十分乖觉,多的事从来不问,也从不碰我的东西。
“问起他的来历,他说自己叫刘庆,是个孤儿,一直在外面流浪,因为得罪了帮会的人,被追杀,挨了几刀,逃进了山里。来到山沟里时,他再也走不动了,本来躺在地上等死的,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儿,然后循着香味儿来到了我的住处。
“我当时只是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刘庆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渐渐熟了以后,他给了讲了很多山外面的见闻趣事。之前我住在洞里时,和那个村里的村民几乎没什么来往,也没交流过。听刘庆一说我这知道,大明朝早就灭亡了,现在是什么社会主义国家…”
佘义说到这里,表情显得十分沉重。
“我当时很激动,有些失态,刘庆就问我为什么那么关心大明朝。犹豫了一会儿,我带着刘庆来到了屋后,指着那座坟,把我和老爷的故事讲给了他…刘庆听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他从小就敬重袁督师,并且把他知道的历史告诉了我。
“得知老爷不仅平了反,还名垂青史,我非常欣慰,纵然一死,也了无遗憾了。从此,刘庆就住了下来,他说敬重我的为人,留下来陪伴我。后来,我见刘庆为人忠厚,便把阴术传给了他。阴术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关键要看修习者的心态,其实,道术又何尝不是。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几百年不问世事,人心竟然会变得如此的诡怪和复杂。我当时想,纵然我不能出山,有个徒弟能出山也是好的,他可以用我传给他的东西造福百姓。
“但我没有想到,刘庆学成本领之后,第一个对付的人便是我!他趁我不备时打伤了我,说我个老不死的活了几百年已经赚够了,逼我想办法把体内的东西转移到他身上,让他长生不老…
“可是他没有想到,我心神一乱,再加上元气减弱,体内的那个‘东西’便占了上风,立时将我控住了,跳起来扑了过去,刘庆被吓跑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早已听的血气上涌了:“佘老伯别气,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佘义枯手一摆:“唉,罢了,罢了,怪我瞎了眼,其实,我之所以后面很想出山,就是为了探寻刘庆的下落,免得他用邪术害人。现在,他趁我不在时偷走了婴精,可能就是怕我出山…”
“其实,他这几年一直就在这山外不远的地方住着的。”赵欣说。
“我每年只有七月半子时才可以出去,而且不能去人住的地方,出了山也没有用的。”过了一会儿,佘义说:“你们两个睡会儿吧,我出去给你们弄吃的。到时候,天黑前把另一个丢魂的女娃娃带过来,晚上我给你们施法招魂。”
我刚想说我们包里有吃的,不用去弄了,佘义却已经出门而去了。
我和赵欣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佘义的床是用竹子做的,十分宽大,我和赵欣各躺一边。虽然隔着外套,却还是能够感觉到竹子的光滑与冰凉。昏昏的屋里,一切看起来都朦朦胧胧的,房顶显得十分高远,那一根根木椽并排斜下,就像一只张着翅膀的鹰。
“赵姐,你之前在洞里对佘义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赵欣淡淡的说,随后,她问我道:“冷儿,你师父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是。”
“他为什么不找个伴呢,是没喜欢的人,还是…算了,你傻不拉叽的,问了也是白问!”
我打了个哈欠,说:“谁说没有,师父心里一直都住着一个人…”
“哦?”赵欣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谁?长的漂亮吗?”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不说算啦!哼!”赵欣气鼓鼓的一躺,压的竹床‘吱嘎嘎’一阵响。
我心里只是替师父担心,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今晚,我们能找到他吗…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佘义回来了。我睡的很轻,听到动静,很容易便醒了过来,赵欣还在沉睡。
“佘老伯,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佘义提着一只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动一动的。
佘义看了我一眼,说:“好东西,山沟附近特有的,吃了能滋补元气…”
说着,佘义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我定睛去看,吓的差点蹦起来。那是几条色彩斑澜的蛇,纠缠在一起,在地上来回翻滚,即恐怖又恶心。
一同带来的,还有几根弯弯曲曲的野山药。佘义把蛇杀了,混着山药煮了一大锅,还好,他用的不是煮死孩子那口锅…
赵欣睡醒时,蛇汤已经煮好了。佘义给我们一人盛了一大碗,虽然没有调料,味道却也不错。佘义不吃东西,只是坐在一旁默默的抽旱烟,烟气围绕之下,他看起来十分的颓唐和落寞。
吃完以后,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决定去接晨星。
“小伙子,你回来以后,在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敲几下,我就给你破瘴开门。”佘义指着外面说。
佘义的房前不远处有棵槐树,弯弯曲曲的长的那里。
那槐树的叶子稀稀拉拉的,枝干倒也粗壮,只是很弯。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弯腰向山下探视。
“冷儿,回去以后,你让我的手下想办法去找老七的下落。我走不快,来回耽误时间,就不跟你去了。”赵欣说。
至于老七究竟在什么地方,赵欣也不知道,她只是在刚到临江村的那晚见过老七一面,老七请她吃饭,之后就没有见过了,偶尔用电话联系。看现在的情形,老七的电话是别想再打通了。
来到外面,我爬上山顶回头去望,那座木屋已经不见了。轻烟一样的雾气中,那棵槐树看起来很像佘义弯弯的背影…
看样子,师父的失踪,还有最近发生的事,应该都和老七有关,那么,他会在哪里呢…我忽然想到,张冬出事以后通知我的那个电话就是老七打的,据陈阿旺说,在江里救我的那个人也是老七…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前天晚上,我和晨星明明看到了朱厚他们的鬼魂跟着一辆马车进了死人沟。然而,当我们追进沟以后,却没有看到马车的踪影,而是被困进了一个凭空出现的村子里…这一切,任凭我想破头皮也理不出个所以然…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佘义炖的蛇汤的缘故,我感觉精力充沛,脚底生风,跑起来就像飞一样,没多久就出了山。
回到临江村以后,那感觉就像恍如隔世,我有一种从古代穿越回来的错觉。往日里清冷僻落的临江村,此时也变得繁盛起来了,就连街道,似乎也宽阔整洁了许多。
这一天,天半阴不晴的,太阳就像一个黯淡的盘子,躲在脏兮兮的破云中。清寂的风四处漫荡,吹的排水沟里的落叶拍打着脏水,荡起一圈圈涟漪。几个民工打扮的汉子,坐在昏暗的小饭馆里喝酒,不时传出吆五喝六的猜拳声…还是有人生活的地方好啊,但愿明天,我还可以看到日出…
来到赵欣的住处,只见小院里一片幽静,我的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晨星…”我唤了一声,没人答应,也不见赵欣的保镖出来。
我心里‘咯登’一声,上前推开门,屋里竟然空无一人!
我顿时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我又去了晨星的住处,也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