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同行的,当然还有皇帝与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皇室宗亲、俪贵妃也同往。
荐福寺虽处于京城繁华热闹地段,但寺院中依旧幽静安宁。
成青云不以官员的身份来,被南行止安排在他的院中。这寺院草木掩映,香火袅袅,林中鸟鸣婉转悠扬,间或传来钟声或诵经念唱声,似有洗净杂念的作用。
一入寺中,南行止便随皇帝等人到佛堂起伏诵经去了。
成青云一整天都呆在院中,只在佛堂和禅院间走动,这是南行止的吩咐。
左右无事,成青云便去离禅院不远处的佛堂诵经祈福。
这百年佛寺,深沉辽远的梵唱,真如有涤荡罪恶与杂念的力量。成青云在小沙弥的带领下,虔诚地拜佛,生涩地念唱佛经,轻轻合眼,慢慢地数着佛珠。
朦胧的灯火与袅袅的香火如无形的纱幔,她毫无杂念,专心致志地礼佛,心无旁骛,周遭一切,似乎被被她忘却了。
直到夜幕的钟声悠悠传来,她才缓缓睁开眼,正欲双手呈上佛珠,忽而见身旁多了一个人。
她愣住,转头看过去。
“青岚,”她放下些许酸涩的手,“你怎么来了,竟没有任何声响。”
成青岚含笑,起身上香,也拿了一串佛祖,又与她并列跪下,“看你很认真,没有打扰你。”
成青云的腿有些发麻,跪久了膝盖有些酸痛,她干脆没立刻起身,慢慢地放松腿。
一旁的小沙弥拿了一个福袋过来,“施主,这是你方才所求,阿弥陀佛。”
这是荐福寺的规矩,凡是来求佛之人,供了香火祈福诵经后,都会得到荐福寺的僧人所制的福袋,代表福祉。
成青云双手接了,放入袖中。
“你唱了很久的佛经,为谁祈福?”成青岚淡淡地问道。
成青云说道:“为父亲,为母亲,为……很多很多人。”
成青岚静静地望着她。佛堂内,排列成阵的烛火交织辉映,端坐在堂前的佛像,目光温和,宽厚而悲悯,静静地俯视着两人,从容而淡静。
她的面容被温暖的灯光照得柔和清隽,晕染的光,将她特意掩饰的棱角分明的五官照得柔美,又掩住了这些年她眼底多出的锋利与睿智。朦胧绰约地看着,依稀间,好似她还是当年那个粘着他、尾随他,娇小而乖顺的小女孩儿。
他不由得看得入了神,可他那双眼睛,万千的灯火似乎都照不进,佛堂内的光越发明炽,他的眼眸便越发冷沉。
成青云微微侧首,问道:“你怎么会来,也是来祈福的吗?”
成青岚这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为谁祈福?”成青云随口问道。
成青岚半晌没说话。他心头的挂念,终究还是不能宣之于口。须臾之后,他说道:“青云,为我求一个福袋吧,我带在身上,便会觉得……”他顿了顿,目光切切地望着她,“便会觉得,真的有佛祖保佑了。”
成青云爽快地答应了,便又虔诚地跪好,开始专心致志地念唱佛经。
成青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些从她口中婉转而出的梵唱,即使生涩又难懂,却真如天籁。
整整一百零八遍,成青云将佛经念唱完毕,得到一个福袋。
她将福袋递给成青岚,“青岚,这是为你求的,我希望你能安好。”
成青岚伸手拿过,将福袋紧紧地拽在手里,淡淡地笑了笑。
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只是沉默地起身,转身出了佛堂,无言而去。
成青云追随着他的身影,只觉得他身上那袭淡青的深衣,如烟一样,高洁而飘渺。
一连两日,成青云都在傍晚时才与南行止相见。与他靠近时,便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香火气息,以及淡淡的檀香。
南行止很不喜身上的气息,蹙着眉头换了衣裳,还要沐浴之后,才与成青云一同吃斋饭。
佛寺之中的斋饭虽然素淡,可味道不错,何况皇帝等人从宫中带了御厨,口味自然不会差。
用过饭后,南行止却是让成青云与他一同在软榻上下棋,并未入睡。
寺庙中,夜色里安静如斯,只闻风声抚林,佛钟磬响。
灯花轻摇,棋子闲敲,成青云不善下棋,南行止便也随意落子,下了许久,成青云居然还没被困死。
她执黑子,落子之后,南行止敲了敲她的头,“这步走得烂啊……”说罢,落下白子。
成青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世子,你这一步,走得比我还烂……”
“我若不这么走,你早就输了,满盘皆输……”南行止无奈而笑。
成青云估摸着此时恐怕已经过了戌时,平日里若是没有特殊的事情,成青云也早就入睡了。
南行止将棋子扔回棋盒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若是困了,就先睡去吧。”
成青云却是微微一凜,她捏紧手中的棋子,低声问道:“世子,今晚是不是有事要发生?”
忽而腰部被他轻轻一揽,她顺势半倚在他的怀中。
成青云不再困倦,已清醒了大半。“世子,这是佛门……”
南行止却是不管,低头就在她脸上一吻。
猝不及防,成青云拉不及阻止他,只好起身,端坐在小案一方。
屋外榆柳交映,佛灯绰约,清风吹拂,林涛澹澹。这荐福寺的夜色,格外寥寂。
成青云不过略微轻扫过院内几处角落,便察觉到这佛院看似松散,却严阵以待地阵势。至少,寥寥几处守卫,便将院落护得密不透风,轻易察觉不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