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樱嗯了声,看秦氏神色恹恹,心下疑惑,上前给秦氏行礼,秦氏瞥了她一眼,不如之前热络,“小六来了,你大哥哥的亲事定下了,往后,二伯母可就能松口气了。”
明明是件高兴事,秦氏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宁樱说道,“二伯母往后等着大嫂进门孝顺您吧。”
秦氏僵硬的笑了笑,没有多说。
宁樱心里觉得奇怪,当初极力想促成这件事的是秦氏,如今看她的反应,一点都不高兴,难道她知道背后有人算计她的事情了?转头看向整理东西的黄氏,若有所思起来。
苟志前往昆州,皇上见他年幼,让兵部派人护他周全,一些日子没见,苟志身形瘦了些,五官深邃起来,穿了身青色布衣,着装十分朴素,让宁樱惊讶的是宁伯瑾也在,侧目看向黄氏,见她眼里有错愕,估计也没料到宁伯瑾会来。
“静芸是她祖母没有教好,你是个好孩子,往后在昆州遇着麻烦,可以来信,我本事不大,一定会竭力而为的,你出门在外,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望着这个质朴的少年,宁伯瑾心里头涌上浓浓的愧疚,读书明理,在礼部的这些日子,他也算见识过一些人和事,明白了许多。
苟志屈膝要给宁伯瑾磕头,宁伯瑾及时扶住了他,“我膝下没有儿子,你干娘认你做干儿子是真心想认你,到了昆州记得写信回来报平安。”宁伯瑾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平生第一次生出送别的伤感来。
黄氏和宁樱下了马车,没有上前打扰二人说话,还是苟志见着黄氏和宁樱,提醒宁伯瑾,宁伯瑾转过头,才看见黄氏和宁樱来了,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红了眼眶,宁樱不好意思见宁伯瑾哭,缓缓别开了脸。
黄氏走过去,天儿有些热了,听说昆州四季如春,她给苟志准备的衣衫都是春衫,将包袱交给苟志身侧的小厮,叮嘱道,“你干爹说的便是我想说的,好生照顾自己。”
苟志重重点了点头,喊了声干爹干娘,宁樱看苟志望着她,笑着上前和苟志道别,“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苟哥哥再回来,铁定是大展宏图之时,樱娘在京城等你。”
听着这话,苟志精神一振,朝宁樱拱手作揖,他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他娘生他差点死了,只得了他一个孩子,每回看着宁樱,心情便会变得激动,科考前,宁樱认定他能高中,如今,又认定他会回来,从她的眼里,苟志看到的满是对他未来平步青云的信任,以及笃定,他不知她为何这般相信自己,然而为了这份信任,他愿意试试,一揖到底“借樱妹妹吉言了。”
黄氏在衣服的夹缝里缝了五张银票,又拿了些碎银子让苟志路上花,苟志没有推辞,黄氏和宁伯瑾当他是女婿也好是儿子也罢,他来日都会如数报答,瞅着吉时将过,再次拱手和宁伯瑾黄氏别过。
晴空万里,太阳高照,平平无奇的马车驶入官道,很快在视野中汇聚成黑色的小点,模糊不见。
黄氏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偷偷抹泪的宁伯瑾,蹙眉道,“礼部没事儿?”
宁伯瑾擦了泪,生平头回与人分别,心下生出诸多感慨,看向容貌不复成亲时娇艳的黄氏,又看看亭亭玉立的宁樱,对黄氏道,“我们都老了呢……”
“……”
黄氏和他说不通便不再浪费时间,叫过宁樱,“你不说要去铺子瞧瞧吗?走吧。”
宁伯瑾回神,三步并两步追上黄氏,“樱娘去铺子转,你与我一道吧,说说静芸的事儿。”
宁静芸在清宁侯府日子不好过,他哪能真不管她?
黄氏目光渐沉,知道宁伯瑾铁定是查到了什么,让宁樱自己先走,她并肩和宁伯瑾一起慢慢走着。
宁樱知晓黄氏不肯让她听了去,也没多停留,让车夫去铺子,寻思着怎么找谭慎衍说说有人知道他来宁府的事情了,心思乱糟糟的,到了铺子上,有匠人忙活,她没去前边,找来吴琅说了几句,吴琅会意,又说起另一桩事来,“段家将那天闹事的段少爷送到书院去了,要他考取功名,段尚书派了两位小厮跟着,往后他该是不敢闹事了。”
宁樱不知还有这事儿,想到那天谭慎衍和薛墨说的话,像是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自己做到了,吴琅走到门口,打开门,看门口站着位男子,暗紫色祥云纹对襟直缀,眉若远山,鼻若悬胆,好看的一双眼满是煞气,吴琅低下头,弯腰施礼,小声道,“小姐正让奴才找您去呢。”
不怪他认得谭慎衍,段瑞闹事那会他正从外边回来,拐过岔口看有人站在铺子前闹事,他本是要上前问起清楚的,谁知身后走来十多个侍卫,身姿敏捷,面容阴冷,平白叫人生出股寒意来,一群人快速跑到铺子前,接着,闹事的男子就被他们抓走了,他多留了个心眼,跟着追上去,发现对方把人带去了一个衙门,那两个字他不认识,问人打听得知是刑部,他心里纳闷,随后才反应过来。宁府下人说小太医中意小姐,而小太医交好的朋友就是刑部侍郎,之后回来就将这事儿告诉他爹娘了,他爹没说什么,倒是他娘兴奋了许久,也不肯告诉他原因。
方才听着宁樱要他去刑部找谭侍郎,他心下就明白了些,这会见跟前的人气质阴冷,不用说就谭慎衍无疑了。
谭慎衍多看了吴琅两眼,看他皮肤白皙,身材娇弱,一双眼却格外明亮,掏出一个玉佩扔过去,“赏你的。”宁樱身边,就该多些这种有眼色的,第一次见着自己就知道自己是宁樱要找的人,脑子灵光。
吴琅接住玉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快速的退了出去。
门口,宁樱听到二人的对话,清楚是谭慎衍来了,咳嗽声,示意谭慎衍赶紧进屋。
谭慎衍撩开帘子,便看宁樱神色不喜的瞪着他,盈盈眉目间充斥着淡淡的别扭,抱怨似的,谭慎衍目光一软,从怀里拿出几张纸递给宁樱,“这是我祖父的全部家当了,你喜欢什么,做个记号,过几日我让人送过去。”
“……”这口吻,怎么听怎么都像拿钱砸人的纨绔,宁樱暗骂了句,没接话。
第057章上门提亲
谭慎衍浑然不觉,摊开手里的纸张,强硬的塞给宁樱,眼底含笑道,“祖父叫我给你看看。”
老侯爷看中宁樱,问过他好几次宁樱何时去侯府,宁静芸去清宁侯府的事儿对黄氏打击大,宁樱孝顺,自然要陪着黄氏,谭慎衍对宁静芸的做法不予置评,不牵扯宁樱,随宁静芸如何折腾,不管她有何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拉开桌前黄花梨木的凳子,示意宁樱坐和他说说话。
宁樱低头瞅了眼手里的纸张,峨眉轻蹙,待看清上边罗列的金银细软,面色一红,随手将纸张还给了谭慎衍,耳根烫得厉害,正了正神色,说起正事来,“往后你别往宁府来了……”
不待她说完,便看谭慎衍变了脸色,墨色沉沉的凝视着她,视线灼热,宁樱抬眉,与之对视一眼,见他目光深邃,里有波涛暗涌,清冷的脸上积聚着薄薄怒气,她面色一怔,一时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谭慎衍想不出其他宁樱会拒绝自己的原因,猜测是黄氏给宁樱物色的人当中有宁樱中意的了,所以她才会开口回绝自己,连着他给的纸她都不肯看。
宁樱啊了声,随即回过神来,盯着谭慎衍阴云密布的脸,忽然想笑,于是她掩着嘴,轻笑出了声,谭慎衍看她笑得开怀,呆滞的双眸笑出了水花,一颗心愈发沉到了谷底,握着从老侯爷那讨来的纸,额头青筋直跳,待他发现谁在背后诱拐宁樱,定要那人死不足惜。
不待他将京中和宁樱适龄的男子筛选一遍,便听宁樱小声嘟哝道,“昨日窗户外有动静,我没敢开窗,你来宁府的事情估计被人发现了。”
这次,换谭慎衍沉默了,不过沉默虽沉默,紧绷的脸上渐渐舒缓开,原来不是他想的那般,挑着眉,拉着宁樱坐下,缓缓道,“怎么回事?”
宁樱将昨日发生的事儿说了遍,隔着窗户,她不知晓对方是男是女,让银桂出门偷偷打听,银桂回来说什么都没问到,宁樱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心里害怕,她和他私底下见面不合适宜,想了想,又道,“往后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可以来铺子找吴琅,请他转达我即可,宁府,万万不能来了。”
谭慎衍听了宁樱的话也慎重起来,他去宁府有福昌在后边望风,不可能被人发现,望着宁樱姣好的面庞,也知道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思忖道,“暂时不去了,我让福昌打听打听,往后你说话语速得快些,否则,我管不住想杀人。”
接下来他要准备聘礼,手里头事情多,抽不开身。
想到他方才的模样,宁樱又笑了起来,小声嘀咕了两句,谭慎衍凑过去,听得心花怒放,手挪到她耳垂,揉了两下,察觉她身子一僵,眸色一软,道“我醋劲大着,谁招惹你,我便不让他好过,为了我不残害无辜,你不准招惹他们。”
她容貌清丽,加之宁府的家境,待她出阁,上门提亲的人肯定多,他肯定是要想法子,早早将她定下的,光是想着有人觊觎她,他就受不了,更别说,还让宁樱和那些人见面了。
宁樱抬起白皙柔嫩的手推了推他,和他认识越深,越觉得他就是一无赖。
谭慎衍没继续逗她,摊开纸,让宁樱挑选她喜欢的,宁樱摇头,敛目搅着手里的帕子,“这是老侯爷辛辛苦苦积攒的,给我做什么。”
见她装作不懂,娇羞的脸如涂了腮红般红润,谭慎衍心情大好,“你不好意思的话,我琢磨着给你挑……”
“你别……”宁樱横了他一眼,视线扫过桌上的纸,纸是崭新的,中间有一丝褶皱的痕迹,字迹工整干净,该是专程请人誊抄过一遍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与你说过,暂时没有说亲的打算,过两年再说吧。”
谭慎衍置若罔闻,目光在纸上罗列的名字上逡巡起来,“三夫人准备给你议亲了,遇着合适的男子,三夫人少不得常常在你耳边念叨,对方一不务正业的纨绔也能吹成前程似锦的俊美少年,我是担心你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