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任人检查着,兀自迷蒙着眼四下逡巡,“巡视”着每一张脸,清晰的五官。
却终究没有见到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
“迟……雪呢?”
他的声音嘶哑难闻。
他问每一个人。
而得到的答案除了沉默,就是别过脸去的泪痕,又或是干脆的疑惑不解——他的母亲并不能理解他对另一个人的珍视。在她心里,大概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孩子。
所以也就更不能理解。
当他在给老头子致电,问出了最后答案后,何以会这样突然的暴怒。
“放开我!!”
他的肩膀、双手双腿都被人压住。
镇定剂被缓缓推入他的身体。
然而他还在挣扎。
嘶哑的声音里是无可抑制的愤怒和无力。
“我要杀了他——!!!!”
他说:“我要杀了他——!!!!!放开我!!”
什么冷静。
什么计划。
什么从长计议。
他的理智已经烧得殆尽。
原来这些天来的步步都是错,就因为他的贪心,他以为自己能做到——结果他最终还是亲手把她推进了深渊里,是他亲手做的——他毁了她。
“那是毒窝,”他向电话里失声怒吼,“那是毒窝!你要她怎么办?你要她在那里怎么办,和一群穷凶极恶的毒/贩为伍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已经提前向北城打过几十份报告,我已经说过陈之华还活着!还活着!为什么你们没有在边境设防?!”
“他一定会逃去东南亚!!去美国,或者去加拿大……但出了国境线,找人的难度就是一百倍一千倍的递增。”
“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七天!最宝贵的黄金时间都错过了,现在你要她怎么办?!你告诉我,她只有一个人,你要她怎么在那里生存?你告诉我!”
他心里分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在体制之内,一言一行更要遵循规章,按照程序来调配警力和层层汇报进度是必然的步骤。
他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责问对方的理由。
然而那些话在心里,不说出口似乎即要将他吞没,铺天盖地的阴郁侵蚀了他的理智。
那些痛苦的嘶吼一声接着一声。
如濒死前的呼救。
“你告诉我……”
他说:“你告诉我……!”
你告诉我她该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你告诉我,我怎么面对这个结局。
“解凛。”
然而就在电话另一头。
更加残酷的消息亦在这一天传来。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结果已经是这样。我允许你发泄情绪,但你必须冷静下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就应该争取,你只有冷静下来才有可能争取……以及。”
电话那头的声线骤然低沉:“关于那个笔记本,破译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好消息当然有。
那本笔记里的内容远比他们想象中要“丰富”,甚至跨度涵盖了近十年的内部消息,录入了相当多警方至今没有确认的毒/贩窝点信息,相当于是凛冬计划的又一大重要成果之一。
“记录本的宝贵之处,其实就在于即时性。毕竟很多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哪怕亲身经历之后,事后都很难回忆起来具体的细节。但在笔记上都记载得一清二楚。当年解军选择回家结婚,这第一本笔记莫名遗失,我们一直认为是非常大的遗憾……”
老头低声说:“所以,现在能够在你手里把这本笔记找回来,我相信他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
……什么意思?
解军。
老解。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然而残酷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不过,如果按你说的,解凛,这本笔记是迟雪的生父留给她的东西,那么很有可能——”
老头儿深呼吸。
似乎也察觉这个答案对他而言有多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