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世子妃身亡,安王妃不放心嫡长孙放在陕西长子身边,怕那孩子遭了长子侧妃和妾侍的暗算,已去了信让长子把孩子送回来先由她来教养,算着日子过段时间也就该到京都了。
安王爷听的就是一滞,他刚刚还真动了想让妻子教养明惠孩子的意思。可是听了妻子的话,也知道这并不是个好主意,只好道:“我去见见明惠,此事再说吧。”
安王爷去到锁了明惠的屋子,丫鬟开了门,安王爷还没进门就先看到了满地满屋的狼藉,地上满是瓷器的碎片,桌椅全部被掀倒,那床榻上的帷帐被褥也都被乱七八糟的扔在了地上。
安王爷抬脚进了房间,心里阴沉沉的。
他入了房间目光所及之处还没见到明惠,就有一个身影飞扑而来,扑到他的脚下,哭诉道:“叔父,叔父,侄女还是搬出去住吧,侄女知道自己现在讨人嫌,还是搬出去免得在府里碍了人的眼,被人作践。”
安王爷听得一顿,心底一股火气就升了上来。他盯着脚下明惠的身影,冷冷问道:“谁作践你?你觉得谁在作践你?”
明惠一愣,身上只觉一股冷气侵入。她父亲去的早,自小她叔父安王爷便待她甚若亲女,每次在外征战回来带给她的礼物甚至多过瑾惠她们,每次她欺负瑾惠,祖母偏帮她,惩罚瑾惠,叔父一般也不会站在瑾惠那边,只会说瑾惠脾气暴躁,让她多让着自己。
所以她很少看到叔父发脾气,更没见过他杀气凛凛的模样。
她错愕的看着安王爷,那先前想好的哭诉的话竟是尽数到了嘴边却像卡住了似的又说不出来。
安王看她眼睛红肿,身形狼狈,那酷似兄长的面部轮廓让他的怒火又像碰到冰水一般“滋”一声息了去,却留下一片狼藉。
他心不由得又软了软,叹了口气,道:“明惠,只要你自己立身正,就不会有人作践你。当你说别人作践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言一行对别人造成的影响?”
明惠听他语气变缓,泪水刷一下就落了下来,只觉满腹心酸委屈,她泣道:“叔父,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对别人造成影响,不过都是别人践踏我而已。”
安王见她完全不能听见别人说话,所思所想不过都是陷在自己的怨恨自怜的情绪当中,心里很是失望。
但他还想再给她一次机会,遂抽出了脚,让侍女扶了她起来,坐到一边已被后面跟着进来的丫鬟婆子扶正的椅子上,自己则站到一边的窗户旁,慢慢道:“在这府中,又有谁会践踏你?今日之事,你便和我说说吧。”
明惠听见安王这般问她,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冷峻,她便又回到了先是哭诉的情绪之中,找回了早就准备好的哭诉之辞,絮絮叨叨把自己如何在园中悼念祖母,如何遇到姜璃在园中嬉闹,然后自己如何劝诫姜璃,结果却被姜璃辱骂毒打等等。
安王听得心头一片冰凉,事情真实性如何不说,他却从她的叙述言辞中听出了明惠对自己女儿那深入骨髓的怨恨和嫉妒,她在自己这个姜璃的父亲面前都如此诋毁自己的女儿,可以想见在外人面前如何会留什么口德?
他自己有三个女儿,性格各有特色却都是品性良好,他并不缺女儿去宠爱,所以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有多疼爱明惠,他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对自己死去大哥感情的转移,替自己大哥尽心尽力照顾着她而已。
可是这并不代表明惠肆无忌惮的屡次陷害他女儿他心里不会厌烦厌恶,尤其是明惠刚刚屡次提到自己对项老王妃的挂念,提到项老王妃对她的疼爱,提到自己女儿如何不敬项老王妃等等。
他的瑾惠自小就受老王妃亏待,这些他不是不清楚的,那为何瑾惠要敬她孝顺她?
他听完她的哭诉,并没有直接回应,只静默了片刻,才道:“明惠,我去信给西夏王府,让他们把孩子接走吧。”
让孩子跟着项翊,他不放心,怕那孩子会成为项翊新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皇帝还赐了一个可传五代的爵位给项翊的时候,这个嫡长子的位置就犹为重要了。
可是若是把孩子交给西夏王府,这孩子是先世子的长孙,想必西夏老王爷会妥善安排好他的。
明惠一怔,有片刻的茫然。孩子?她刚刚有说过孩子的事情吗?叔父说的,让西夏王府把那孩子接走,那是什么意思?孩子接走,那她呢,她要如何?
第179章 明惠议嫁
明惠原本的确是很爱那个孩子的,因为那个是她和项翊的孩子,她当初也是真心爱恋着项翊的,自然对他们的孩子爱若珍宝。
但她对孩子的爱既然是建立在对项翊的感情上的,当项翊为了韩烟霓害死她母亲,羞辱她,他们继而撕破面皮和离之后,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就很复杂了。
因着那孩子长相生得像项翊,她渐渐甚至有点怕见到那孩子,对他的关心也越来越少,这段时间,那孩子基本都是交给了乳娘,她问的都少了。有时候她见了那孩子,甚至还在虐待那孩子的时候寻找到了一些快感。
可是,把那孩子送走?因着母亲项大夫人临终前的吩咐,让她守着那孩子在安王府过日子,她虽然对那孩子感情不再像最初时那般,可是却从来也没想过要送走他。
安王看明惠怔忪的样子,便知道这个孩子在明惠心中并非如他以为那般有分量,心里愈加失望,也不再等她回应,又道:“之后我会在军中帮你挑一个不错的人,因你尚在孝中,先私下给你定了亲事,过了一年孝期你就再嫁了吧。”大齐守孝没有前朝那般苛刻,外嫁女和离后一般只需为父母守孝一年便可婚嫁。
“不!”明惠尖叫道。她并不是对再嫁反感,而是此时安王提出再嫁一事,让她觉得自己是被扫地出门,像包袱一样被人扔出去,所以本能的就尖叫着反对。
“叔父,叔父,您也不要我,不管我了吗?叔父,您是因为我惹了瑾惠所以生气了吗?”明惠声泪俱下,真是观之令人心痛,闻之令人心碎,“叔父,我错了,我以后不再惹她,她出现的地方我都不会再出现,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多一句嘴,我让着她,她做什么我都让着她。”
这些话句句如尖针,刺在安王爷的心上,到这个地步了,这个侄女仍是不忘捎带上瑾惠黑她一把,也终于让安王爷冷了心。
他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和明惠纠缠细枝末节,说了决定也就不再理明惠的鬼哭狼嚎直接走了。
明惠再说什么“我不要嫁人,叔父,我搬出去住,我自己搬出去住”什么的,他就完全当听不见了。
安王爷来之前其实还没下定主意,见过明惠后终于彻底失望做了决定。
他把决定告诉自己的妻子安王妃,然后道:“敏媛,你向来有分寸,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劝劝她让她知道这样对她是最好的选择。嫁人的人选那里,我会挑几个给你看看哪个比较适合明惠。”
他虽然对明惠失望至极,但让明惠嫁人的决定并不是想甩个包袱,而是他看明惠继续如此下去,只怕是会更偏激更疯狂,早晚会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让他也不能再护着她,不如帮她找个合适的夫君管着她,说不定她还能过回正常的生活。
安王妃听了挑眉,既然安王做了决定,让她去劝明惠,对她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因为明惠的欲-望太过直白明显,这种人只需要抛出她想要的,她自然就会自己追着自己想要的跑。
安王妃并没有当日就去找明惠,而是把明惠送回了院子看管着,每日下人过来回一遍那边的情况,等看管的婆子回报说明惠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安王妃才在三日后去见了明惠。
明惠看到来访的安王妃,眼神里满满都是仇恨和戒备。
安王妃也不解释什么,只自顾坐了下来,看着站在那跟个斗鸡似的明惠就一哂,问道:“你知不知道陛下封了项翊可传的五代安西侯的爵位?”
明惠听得心里一堵,这是故意来气她来奚落她的吗?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明惠眼中都快爆出来的愤恨,安王妃一笑,继续道:“看样子你是知道了,那你又知不知道陛下给项翊和成郡王府的宜珍县君赐了婚?”
“婶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故意来气我来刺激我看我笑话的吗?”明惠终于忍不住尖声叫道。
安王妃脸上一丝讽笑滑过,冷哼道:“看你笑话?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笑话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就你这个样子,还需要我来刺激你气你?你自己已经把你的生活作得不剩下什么了。”
“只不过你叔父还顾念着你父亲,想拉扯你一把,让你过回正常的生活而已,否则我是过来听你没大没小的尖叫的吗?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的诚哥儿是项翊的嫡长子,可是你若是揽住诚哥儿,待宜珍县君生下儿子,那爵位可就跟你的诚哥儿毫无关系了。”
明惠脸色一变,她自幼就被封为郡主,对爵位一事总觉得理所当然,很容易的事,却常常忽略寻常勋贵人家为了一个爵位可以争崩头。
“你想想吧,诚哥儿跟着你,他能得到什么吧,他将来最多只能得到你的嫁妆,做个富家翁,但是恐怕连说个正常勋贵家族的媳妇都是绝无可能的。届时,也不知诚哥儿会不会怨恨他的母亲今日替他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