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宛如突然觉得,前世历经磨难看清了所有里只有相识,相知,相爱李少怀,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事。
几日后,东京城西。
从万胜门入城,禁军持刀于街道两旁驱赶人群开道。
街道右边一家临街的茶坊二楼处,小火煮沸茶水,雾气环绕,一只极为漂亮的深色茶盏静静躺在窗边桌子上。
这是哪家王侯出行,阵仗这般大?按着记忆算,李少怀这是第二次来东京。
对于一些富贵人家的大排场出行她都是不屑一顾的,今日这出行比她以往见过都要壮观。
拥挤的道路一下变得安静无声,四匹骏马拉着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稳稳的行驶在街道中央,赵宛如拿起茶盏走到李少怀身旁,撇了一眼楼下骑马走在最前的人。
随口道:天子驾六,诸侯驾四,天子子嗣与诸侯同列,出行能让殿前副都指挥使亲自接送的自然只有大宋的长公主。
大宋的长公主,天子的妹妹,万寿长公主赵衿,先帝最宠爱的小女儿。
李少怀挑着眉头,望着骑在马上的人穿一身朱色圆领公服,殿前指挥使...
怎么,你对他...
不是,李少怀否定的极快,我看着他的年岁与我相差无几,这般年轻就身居要职...应当颇有些本事。
赵宛如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认之,熟之,也恨之,她如今知道他内心丑陋的一切。
眼前这个春风得意的人,因为父亲的举荐入了三衙,但是只在步兵后营,而后辽国侵宋才得机会随官家亲征,在战争中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被官家赏识,后又因为刘皇后的推举受封殿前副都指挥使,晋忠武将军。
父亲丁谓因巧渡黄河,机智退敌而被提拔为右相,可谓父子同封。
在此之前,百官不得入大内后苑,而赵宛如深居简出,他们是没有见过的所以上一世赵宛如对他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确实有本事,而且...
秋风从汴河吹来,卷起车内的珠帘,恰好马车内的赵衿斜靠在左边车厢,远远望去对面的楼上有个极为熟悉的人影。
恰好一眼对视。
茶盏落在桌上,碗底绕着桌面转了一个圈,颤停在桌上。赵宛如俯下身扑在李少怀的怀中。
你...女子身上的清香扑鼻而来。
嘘!赵宛如在嘴边比划着手势。
李少怀喉间滚动了一番,双鬓后的耳朵红透,侧看过楼下。
原来楼下赏心悦目,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玉女额前画着一瓣花,颈下对襟蜀锦上也绣着花。
停车!马车内赵衿柔声道。
丁邵文夹了夹马肚子调头,公主?
赵衿掀起右边的车帘探出,抬着头,丁绍文扯着缰绳后退,将视线让开,侧转身子与她一同看向茶馆二楼。
赵衿再次对上的,是李少怀温柔的双眸与浅笑,熟悉的人影变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道长,眉目如画,于是颤眸道:这个道长,真是如山似玉一般俊秀~
李少怀眼前这人,是杀害他仇人之女,但是这女子看着怎么样都是温柔的,一颦一笑,似花也似水,仔细看着眉目间好像与元贞有点像?
不过面容是不一样的,李少怀知道,身下怀中的人身子单薄瘦弱,而马车内的人
李少怀淡唇轻起,云想衣裳花想容。赵衿听不见她的声音,但是从口势中估摸出了这句李太白言杨贵妃的诗。
见长公主如此这般夸一个道士,丁绍文心中凝神的看着李少怀,揣摩着心思后准备唤李少怀下来。
还从未有人敢这般轻浮的言她,于是赵衿羞涩的放下车帘躲回了车内,走吧。
丁邵文横了一眼楼上,驱使着马,挥手。
马车上女子的反应让李少怀会心一笑,见马车后面跟着的禁军走远后,轻声道:这话,我不是言给你听的。
转低头就见着抬头的赵宛如瞪着她,那你是说给谁听的?
额自然是说给阿贞听的。遂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颚,名花倾国两相欢。
赵宛如听着脸上浮现一抹羞涩,撇开头道:你不要脸!于是起身走开。
李少怀手中一空,将手放下后注视着赵宛如的侧身,轻声一笑,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赵宛如转过身子正对着她,你何时学会了这些油嘴滑舌的东西?
李少怀愣住,旋即冤枉道,这哪儿是油嘴滑舌,这李太白言杨贵妃的清平调一共三首,我觉得,每一首都适合阿贞。
阿怀这般言我,是想做唐明皇吗?
哎~李少怀抬手,少怀可比不得缔造了开元盛世的唐明皇,倒是元贞你这名字开元,贞观。李少怀想来元贞的父亲应该也是个雄途大略之人。
如何比不得,在其位谋其政,天下非君一人之天下,无贤臣何来明君?并非只有做天子才可造就盛世。
赵宛如的话让李少怀听得震惊,元贞的见解...李少怀凝着她,少怀指的不是唐明皇的治国。
那是什么?
任他如何的宠爱杨贵妃,可最后还是负了。
若非国将不国,朝臣劝阻,我想唐明皇是绝不会要杀她的。
李少怀冷笑一声,对那些将亡国之由推到女子身上的人不屑,我从不信女子能够左右君王,迷惑君王,若非是他最后居功自傲,贪图享乐,私欲心起,何来安史之乱,何至于身为皇帝连个女子都护不住。
我不要做唐明皇,你也不是杨贵妃,在我眼里,你比那杨玉环可要好看多了。这才是李少怀真正的意思,我不要江山,我只要你!
赵宛如笑着,你就不怕她从土里爬出来将你害了?
李少怀哈哈一笑,我不怕,因为我知道,元贞是不会让她害我的!
是啊,我不会让任何人害你,赵宛如心中默念。
外城万胜门到梁门内城,再到大内的西华门,马车止步于大内,丁邵文也就能交差了,于是在西华门前下马。
躬身道:臣家中还有些琐事。
按制从外地回京的公主都要先回大内拜见长辈,先帝早逝,长兄如父。
宫人搀扶赵衿稳步下车,虽为公主,但是身上穿着的只是最普通的蜀锦,这一路麻烦将军了。
公主客气了,能替公主与官家办事,是臣下的荣幸。
赵衿点着头,从西华门出来一干内侍省的宦官宫女将她簇拥着回了宫。
丁邵文上马带着禁军奔回丁府。
朱色公服打眼,而马后跟着小跑的禁军更是增其威风。
大宋的京官不给分配官舍,留任的京官多自己买房买地居住,官多房少,所以内城地价房价极高。即使任以高官,两袖空空的官员也不少,于是就出现了租房。也有不少官员买房在外城,甚至是郊外。每次早朝前摸着黑就要起来赶赴内城。
许国公府离大相国寺不远,附近也是贸易区,有夜市。赵宛如带着面纱坐马车沿着内城城墙到了朱雀门,过汴河时听见酒肆里有人在言论。
一茶客朝着禁军奔离的背影问道:刚刚那个红衣小将军是谁?